寻断剑的爷爷叫寻常见。爷孙俩名字有一字相仿是比较忌讳的，但他爷硬是不顾父亲母亲反对，固执己见的定了下来。
而他父亲的名字就比较正常了，叫寻守义。
父亲和爷爷是天擦黑才回来的。到寻断剑他们家，母亲孙文贞为父子俩准备好晚餐后，就急急问道：“大，咋样，啥病，要不要紧？”
寻常见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面无表情道：“没病。”
“没病？”，孙文贞看了看正拿着热馒头就这菜吃的寻守义自言自语道。
“大去城里中医院看的，人家先生（方言：医生）说大确实没病，就是气血衰竭，无……，要补补身体，开了几副药，说先吃一个疗程再说。”寻守义看父亲没有解释的打算，就接话了。
“大，这气血衰竭是个啥，听着怪吓人的？”孙文贞不安问道。
寻断剑却知道，这就是俗称的“老病”，也是习武之人老衰后的常见病。听他爷爷以前提过，这是因为在年青时期习武，没有条件或其他原因导致受伤后没有及时休息调养，到年纪大了后，可能就有气血衰竭之兆。西医用仪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最多当成老年人抵抗力下降来处理。
寻常见也是懂一些中医的，习武不懂医，在老辈人非常罕见，因为练武稍不注意就会负伤，加上平时也需要调养复原。当然精通谈不上，但是给自个号个脉弄几副中药是没有问题的。不然以前战争年代去河东历练就完全是找死了。
寻断剑父母也是知道的，只是老人病的时日不短，以前很少见。所以非常担心。
“气血衰竭，你可以说它是病，也可以说不是，你们不要瞎担心，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叫你商量事’，今年我七十三，练剑只到失剑这一阶，当年想强行进入无剑时，可能伤了元气，这才拉下病根。一时半会死不了……”
寻断剑父母听的有点底气不足。他们大略知道父亲寻常见是个高手，多年来周围人很尊重也是事实。只是这练武练出病来，怎么说也有点“走火入魔”的感觉。
“大，您这不是那啥书上说的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罢？那您，咋还让小剑练呢，您老人家在还好，万一哪天您老人家……，娃跟您一样，那可如何是好？”孙文贞疼儿子，也就不管不顾的问道，根本对寻守义让她住嘴的眼神视若无睹。
“所以我才一直盯着娃练剑，就担心他重蹈覆辙。再说这些经验教训我早早都告诉娃了，他现在血气方刚，营养充沛，还去了长安读书，就是真有啥，去医院看看也就很快没事了。我当年是因为‘低标准’，左右家里都吃不饱饭，去黄河滩整天挖芦苇根吃，也没钱抓药看病，才落下的病根。这不，多少年了，现在才露出端倪。”
“那你咋不早说……”孙文贞不甘示弱道。
“早说？早说你两口子肯定吵吵闹闹不让娃学！再说，我是娃他亲爷，你们两公母觉得我会害他？”说着剑眉一竖，就听碗筷啪的一声，就抬腿起桌出门去了。
孙文贞还欲再说，就听门外传来话语道：“小剑，今晚在爷家住，爷有事情交代你。”
寻断剑与父母面面相觑，好在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发生，这也是他爷不与他们住一起的原因。父母的孝顺没的说，就是观念上，唉，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他只能拍拍母亲肩膀道：“妈，爷他有病，心情不好，你就少说两句。你看这药，他都忘拿了，我给他带过去，晚上我就住过去，明天练完剑我就过来。”
说完，拿起药包，腾腾腾就跑了出去，喊到：“爷，等下我……”
在白杨树下终于追上寻常见，不过也没有气喘吁吁，就这点路，连汗都没出，就是差点撞到人是真的，谁让村里没有路灯大家也舍不得打手电筒。
“小剑，你对练剑这事情怎么看？”寻常见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问道。
“强身健体，还能继承咱们家传绝学，挺好的！你以前给我说过，那个咱们雍州的思想家张载曾说过：‘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说我不学就未必真的失传，但以前老祖宗们估计看到这一幕也会失望不已吧！还有司马子长先生，《太史公书》是传下来了，可是他的家传绝学丢了估计也是不美气吧！”
“哈哈！你这岁仔，倒是会安慰人。”寻常见开怀笑道。
接着开了门锁，打开屋里的灯。回头道：“小剑，把大门关上，去把药拿到厨房里，帮爷熬上，爷有点乏眯一会。一个小时后叫我，醒了跟你说话。对了，把剑谱和剑等会都备好，爷要对你考试！”
说完径直走向卧室，不一会就传来鼾声。
寻断剑做了下热身运动，也没开灯，就着月光就在院子里开始舞剑。以前他练剑，爷爷陪着不觉孤单。现在夜凉如水，虽然练的非常投入，可是一种孤寂感却不知不觉有如剑气，渗透到他的心里。
他似乎听到了剑的鸣叫声，就如同哨子，但更悠长。也有点像鸟叫，但周围只有爷爷的鼾声与蛐蛐儿的低鸣。这种感觉很奇怪，耳边感觉很热闹，但是整个人却越来越沉静，或者说是孤寂。甚至耳朵里慢慢都能听到很远108国道的卡车呼呼之声，药罐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也加入进来，剑鸣之声也更响更悠长。
不久，爷爷的鼾声停止了。他吓了一跳，剑鸣戛然而止，刚准备卧室扒着窗户去看的时候，灯亮了，只见寻常见虽然精神依然不好，但已经盘腿坐了起来。目光中混杂着慈祥与欣慰，示意他过来。
寻断剑赶紧把剑和剑谱拿好，就进了房间，然后坐在炕头他爷爷对面。
“爷爷，你要考我什么？”
“小剑，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是富有的人？”
寻断剑有点猝不及防，不是要考验剑术的么，怎么又说富有呢？鸭子他们家算富有吧。不对，李嘉诚邵逸夫才算真正的有钱人。然后捏了捏手中的剑，看着竖排书写的剑谱，低着头想了一想道：“爷，我个人觉得，练好手中剑，一展生平所学，就是富有的人。当然，如果能像邵逸夫李嘉诚那样，也是富有的人了吧！至少金钱财富也是富有很重要的衡量标准，我们大学中学可都有逸夫楼的。”
“怎么才算练好呢？如何才算一展生平所学，你学到了什么，还想学什么，准备向谁展示，要展示到什么程度？”
“啊，爷，这个……这个真没想到过。”他立马暴露出来一个少年才有的秉性，抓耳挠腮道。
“小剑，你对富有的理解很直观，但不到位。换句话说，你觉得我算富有吗？”寻常见笑眯眯问道。
“我觉得爷爷你很富有啊。至少你有我，有一身所学。对了，你还有和河东梦家的交情！”
“哈哈，好！不亏是我的孙子！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爷，我想了一下。我觉得按照剑谱的记载，如果我练到无剑的最高阶，应该就算练好剑了。不过以我的天资加上努力，考虑到不可能完全心无旁骛，用二十年吧，算是我给自己定的练好剑目标！”
“那假如说，咱们家还有更高层次级的剑法，你觉得该怎么办？”
“不会吧，无剑也只有前人的心得体会，后面是啥，要怎么练？”
“后面是断剑，就是你的名字！练法就是融会贯通前三大阶，然后有秘传心法，不传诸文字。”
“那……那……需要我做什么，背诵心法？”
“不用，这个我另有安排。我就想拿这个事情告诉你一个道理，好是相对的，练才是永无止境。即便是是没有断剑这一层次，难道你到达无剑的尽头就满足了，就觉得自己非常富有了？就是你有了李嘉诚邵逸夫那么多的财富，是不是就到富有的尽头了？更极端一点，就如同秦始皇汉武帝，一统天下，号令如山，是不是就真的富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