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墨色衣衫,戴了半块银质面具。顾卿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唐景川?”
“走。”唐景川拉着她往假山后的小道走。
“常夏怎么办?”顾卿回头望去。
“待会让莫阳送她回去。”
两人穿梭在竹林中,很快便到了墙边。唐景川打横抱起顾卿,轻轻一跃上了屋墙,远处却突然有人喊道:“那儿有人!”
说罢便迅速的架起弓箭,寒光袭来,箭簇顿时没入唐景川的手臂中。
唐景川只是皱眉,抱着顾卿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墙外有人接应,两名护卫送二人上了马车,夜色作掩,马车很快消失在张府守卫的视线里。
顾卿见唐景川的手臂泛出阵阵鲜血,不好把箭拔出来,赶忙拿出手帕按住,有些心神不定:“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唐景川轻声笑了笑,“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来张府做什么?还穿着丫鬟的衣服。还好我让莫阳小心跟着,不然麻烦大了。”
“我可拿到好东西了。”顾卿从怀里掏出账本,在唐景川面前挥了挥。
唐景川翻了几页,道:“是贪污的银子数量,这后面…是朝廷上与张之承有过交易的官员。”
“光凭这个有用么?”
“也许吧,我还得…”唐景川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
他的眼神有些暗:“这箭似乎猝了毒。”
顾卿不知所措的看着发黑的伤口,想着是不是先把箭拔出来。马车停在王府后门,顾卿扶着唐景川进了卧房,外头有守卫带着大夫进来。
大夫行了礼便走上前来,他拔出手臂上的箭,帮唐景川清洗包扎好后,沉思一会儿道:“这箭上有毒,现在只能开些草药给王爷服用。若是不解那毒,可能…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他不敢再多言,顾卿看着唐景川有些消散的眼神,急忙问道:“大夫可知是何毒?”
“这…这毒毒性太烈,我也不清楚啊…”他低着头,声音微弱。“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不要与别人谈起。”顾卿拿出一两银子递给那大夫。
大夫畏畏缩缩的退了下去,顾卿握住唐景川的手,说道:“唐景川,千万别睡,在这儿等我。”唐景川没有力气开口,轻轻点了点头。
顾卿出了卧房门,吩咐下人去煎药,自己戴上面纱,骑了一匹马往医馆奔去。
玛伊莎在记账,正准备关了门,却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玛伊莎,王爷不知重了什么毒,有些严重,你随我去府里看看吧。”顾卿下了马,往医馆门口跑来。
玛伊莎见她一脸焦急,点点头道:“好,叫我师父一起去吧。”她去房里寻那老者。
玛伊莎扶着老者坐上医馆的马车,顾卿骑着马在前边领路。
很快便到了王府,顾卿带着二人进了卧房,只见唐景川脸色发白,大概是晕了过去。那老者拿起一旁的箭,放在鼻下闻了闻,神色凝重:“这是消元散,毒性确实很烈,中毒者会神情错乱,最终吐血而亡。中原怕是没有解毒的药方。”
“那…这该怎么办?”顾卿眼眶泛红,要不是自己,唐景川根本不会中毒。
“我看到古书中记载,是西域特有的毒药。”一旁的玛伊莎说着,“解毒的法子应该在西域能寻到。”
老者点点头,道:“西域天山有一位医者,手上有许多疑难杂症的解方,或许他那儿会有。”
顾卿有些发愣,又是那个地方。什么天宫命格,真有这么重要?
她看着床上的唐景川,摇了摇头道:“罢了,那我便去一趟西域吧。”
老者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乌黑的丹药,喂唐景川吃了下去:“这是凝魂丹,能保住他一个月的性命。若是过了一月,他便只能毒发身亡了。”
顾卿让下人送二人出了府,伏在床边,握住唐景川的手。唐景川服了凝魂丹,这会儿缓回来一些,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顾卿的脸,安慰道:“不碍事,你没受伤就好。”
顾卿见他醒了,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说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什么贪官污吏,就算抓了一个两个,又有什么用?”
唐景川笑笑,接了她的话:“还有你父亲,这些事无关社稷,也是为了你自己。”
顾卿摇头,他不懂,那根本不是她父亲,她不忍再想,说道:“这些日子下人会照顾你的,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唐景川没听到之前他们的谈话,下意识抓住了顾卿的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囊塞到顾卿手里。顾卿拿起来,是大婚那日装青丝的锦囊。
打开一看,里面已经有两缕头发了。
“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怎么不早点明白他的心意?顾卿俯下身去,轻轻一吻,唐景川的唇有些冰凉。她站起身,擦掉眼泪,把锦囊与账本塞进怀里,“我该走了,等我回来…”
唐景川没了力气,抓着的手便这么放开了。
顾卿简单收拾了些衣物和碎银,把事情吩咐给映春,让她交代莫阳守着王爷,黑夜中骑着马便往南边的府邸赶去。
敲了敲门扇上朱漆的辅首,下人见来者是一名女子,还戴了面纱,问道:“姑娘有何事?”
“我找司辰师,你说是王府来的就行了。”
那下人听是王府,不好断然拒绝,只好道:“姑娘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在府外等了片刻,下人便来开了门。有两个丫鬟在前面领路,拐了几道弯便走进了一个院子。
屋内亮着烛火,丫鬟轻轻扣门:“老爷,人来了。”
“进来。”是那司辰师的声音。
这是一间书房,符临江披了外裳,在书桌前坐着。他开了口:“王妃深夜到府上来,是想好了?”
顾卿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那医者在天山什么地方?”
“没有宿处,他每两日上山采药,有缘便能见到。”符临江摸了摸胡子,似乎也是猜到了唐景川的事。
“我去寻令嫒的药,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符临江点头:“王妃直说便是。”
“这个月王爷不去宫里,你得瞒住那些大臣。还有…”顾卿从怀里掏出账本,“这个给你。”她自己收着没用,唐景川正昏迷,也不知朝上哪些人可以托付,给符临江也许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符临江看着那账本,微微叹息:“这事…罢了,微臣能帮便尽量帮吧。”
“你不能尽量。”顾卿低着眉,“是必须。”
符临江沉默片刻,还是收下了账本,他站起身,拿出一块令牌,对顾卿道:“小女寻的药是天葵丹。”
顾卿接过,那是出城的令牌。“告辞。”她转身出了书房。
一人一马,出了城门便往西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