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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这是素鄢最喜欢的干果,拿好。”自己的手不够用之后,易宸璟只能把拎东西的重任分给白绮歌一部分。意外的是,白绮歌并没能牢牢接住那包干果,“哗啦”一声,连带着手中的面具一起掉到地上。易宸璟无奈地摇头,又买了一包塞到她手中,肌肤相触时蓦地一顿,长眉又是一皱:“手怎么这么凉?你冷吗?”

白绮歌的嘴唇都冻紫了,僵硬着摇摇头死撑着不说,只是身上止不住的战栗出卖了她。

看着比来时更加苍白的面颊,易宸璟似乎有些不悦:“感觉冷怎么不早说?走吧,该回去了。”

“别走。”伸出冻僵的手拦住性急的男人,白绮歌摇了摇头,“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再逛逛,就到集市尽头,好吗?”

易宸璟微微有些疑惑,然而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眼神,终是不忍拒绝。

比起珍稀的血玉短剑,白绮歌的价值更要高上无数倍。身为白家三小姐,牵系着昭国三军兵力,她本身的聪明才智也不可小觑。倘若利用得当必定成为不逊于他的用兵良将,这般难得的人才便是给他十座城池也不肯交换,怎能让她被别人觊觎拉拢?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惊恐地发现,他不再恨她,注意到她独一无二的光芒,甚至喜欢上静静看着她的感觉,被她的勇敢、坚强与智慧打动。见易宸暄在她周围便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她周围所有的人都赶走,唯他所有。

她已经不是小莺歌,而是白绮歌,说要帮他夺得天下江山的奇女子,带着被他造成的满身伤痕努力求生的微小存在。

如此,令他心疼怜惜。

易宸璟紧握了一下掌心的秀手,继续迈开步伐向集市尽头走去。步伐缓慢,似是在享受难得清闲的一刻,身子则不露痕迹地靠向白绮歌,期望自己的体温多少能驱赶走她身上的寒冷。

那一刹那忽地冒出的荒唐想法,使得易宸璟无声苦笑。

他居然想就这样走下去,陪着她,暖着她,不管什么家国社稷、天下江山,多么荒唐。

也许,有些事情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吧。

易宸璟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披风披到白绮歌瘦削的身子上,握紧她纤柔的手掌,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有了皮毛披风暖和许多,白绮歌跟在易宸璟身侧走完整条街市,满怀杂物让她看起来颇像撒娇索要的天真少女,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旁侧男人主动买下的。

先瞟了眼白绮歌,找个不咸不淡的借口,然后面无表情地掏银子,再然后拿上东西放到她怀里,所有流程都是这样。白绮歌有些哭笑不得,究竟他是自己喜欢这些小东西还是觉得她会喜欢才买下的。他根本搞不清楚,反正回到宫里时,她的一只胳膊已经因为重负酸到不行——另一只被易宸璟牵着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家伙没轻没重,手都快被他握碎了。

回到敛尘轩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意外的是,敛尘轩内依旧灯火通明,最先映入眼帘的暖殿前一个丰满的身影正焦躁地踱来踱去。

“素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娘亲有什么事吗?”易宸璟皱起眉头,不由得担心起一向睡觉很早的敬妃来。

素鄢长出一口气摇摇头,一脸的焦急终于有了结果:“敬妃娘娘没事,只是非要等你回来,拖到现在还不肯就寝。”回头看了看大门紧闭的暖殿,素鄢踮起脚凑到近前轻声道,“下午皇上派人送来一对南海罗仙鱼,敬妃娘娘说这鱼只有新鲜时熬汤才好喝,所以一直在等殿下。”

易宸璟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南海罗仙鱼从来都是两鱼同游极难捕获,保存更加不易,往往数年之久才能趁着冬日冰冷进贡一对入宫,娘亲回忆往事经常说昔年受宠时最爱吃的便是这罗仙鱼,可惜以后再没机会尝到了。父皇这般举动算是什么?在告诉他们母子二人皇恩浩荡、旧情未了,心底还念着旧时宠妃吗?只怕是为了让他感恩戴德拼死征战吧?!

短暂的沉默让白绮歌觉察出有些不对头,她轻轻地撞了一下易宸璟后对素鄢笑道:“天寒地冻的,素鄢姐姐怎么在外边等着?既然殿下回来了就赶紧去见敬妃娘娘吧,喝了汤让敬妃娘娘早些休息才最重要。”

“是啊,应该先去见娘亲才对。”易宸璟收敛低沉的情绪牵强一笑,脸色还是比之前差了很多。

回房换衣服会耽误很长时间,二人索性抱着一堆东西直接走进暖殿。敬妃正手撑着桌面在打瞌睡,一边伺候的素娆见二人进来低下头在敬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少顷,敬妃睁开惺忪的睡眼。

“可算回来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瞧瞧,汤都凉了。”

“绮歌来遥国还从未出去过,今天正好是初一有集市,我便带她到处逛逛,一时忙碌忘了禀告娘亲。”易宸璟坐在敬妃身边,将怀里乱七八糟各种东西都堆在桌上,翻来拣去从中挑出两支精美的银簪递向素娆:“见着好看便给你和素鄢一人买了一支,那边还有些糕点和果脯,等会儿记得带回去。”

白绮歌不喜欢太过妆饰,发间的簪子也就敬妃给的那支和自己打磨锋利当防身武器用的那支,易宸璟本想买给她戴的,但看着她那表示“就算你买了我也不会戴”的眼神后果断放弃,只买了两支送给素鄢和素娆姐妹。

素娆娇笑,美滋滋地把簪子插在发间,表情高兴至极:“殿下真小气,这还是第一次送我和姐姐东西呢。”

话是玩笑话,听在素鄢耳中却勾起几丝辛酸。诚如素娆所说,她们姐妹二人认识易宸璟这么多年,嫁入敛尘轩为妾也有一年多了,今天要不是沾白绮歌的光,只怕这辈子都得不到他的任何赠物。

素鄢的落寞黯然尽收白绮歌眼底,借着把东西放到桌上的瞬间,狠狠一脚踩在易宸璟的脚面上。

脚好好地放在地上也没碍着谁,无缘无故被踩当然不乐意,敬妃在身边不便说话,易宸璟只斜斜地抬起头瞪了白绮歌一眼。

瞪也没用,白绮歌只当没看见,放下东西起身的工夫又是狠狠一脚,一边还与敬妃谈笑风生,把欲言又止,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易宸璟彻底无视。

“来来来,先尝尝鱼汤,鲜得很。”敬妃打起精神,并不算苍老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好久没吃过罗仙鱼了,这可是只有在南海一个渔村才能捕到的,小时候璟儿为了喝口汤还跟我哭闹过。”

“殿下长大后还真是懂事,已经不会为鱼汤哭闹了。”半是玩笑半是揶揄,白绮歌搀着敬妃坐到圆桌边,有意无意地瞥了易宸璟一眼,只见他一副吃了亏又没处说理的憋屈样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回瞪。

易宸璟纳闷至极,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回来的路上还和和气气一派安宁,怎么突然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处处与他作对?总不会是因为送素鄢和素娆簪子却没有送她吧?明明是她表示不需要的,这会儿又闹什么脾气?果然女人心如海底针,绞尽脑汁也捉摸不透。

草草喝了一碗鱼汤应付了事,易宸璟连哄带劝说服敬妃放弃让大家一夜喝光所有鱼汤的想法,嘱咐素鄢和素娆把敬妃送回房休息。人都散去后,他双臂交抱,挑眉看向一派悠闲的白绮歌:“心情刚好些就想给自己找麻烦?”

“是你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说说,我哪里错了?”易宸璟哼了一声,拉过凳子坐在她对面。

果然是后知后觉,白绮歌暗叹。行军打仗易宸璟毋庸置疑是名良将,争权夺位也不乏高人一等的明智,只是在感情这件事上,易宸璟表现得再怎么专一痴情也无法掩盖不懂人心的本质。

易宸璟说过不会娶任何女人为妻,她这个太子妃也是名不副实形同虚设,更别提素鄢和素娆二人了。素娆为的什么白绮歌不清楚,但她知道,素鄢是真心爱着易宸璟的,哪怕成为妾室一年多了还未曾有夫妻之实,素鄢仍然全心全意侍奉敬妃,细致周到地操持敛尘轩,把自己大好的年华和一片芳心都托付在对她没有半丝情义的男人身上。

白绮歌收起笑容,低低地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对素鄢姐姐没有半点心动,那么就不要时不时抛出温柔的面孔给她看,你会让她误解的,误认为那是你对她的感情,这种注定没有结局的期盼太残忍了。”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易宸璟也失了笑容,眉头紧蹙在一起。

素鄢和素娆都是敬妃看上眼后请皇后赐封的妾室,丝毫不容他拒绝。可是他心里又不可能放下红绡与其他女子欢好,在他看来,那是对红绡的亵渎与背叛。身在其位有太多迫不得已,原以为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尽量对她们温柔些就算是最好的补偿了,听过白绮歌的话,易宸璟却忽地发觉,这虚假的温柔也不失为一种酷刑。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沦陷深渊就越痛苦。

“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白绮歌挑挑拣拣选了几样糕点零食,起身走到暖殿门前打算回徽禧居。逛了整整一下午累得很,已经没有精力再与易宸璟探讨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问题了。

“绮歌。”易宸璟忽地开口,望着门口瘦削的身影压低声音,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你……委屈吗?”

白绮歌明白他指的什么,她说素鄢可怜,自己又何尝不是?都是被一个男人以妻妾名分束缚不得自由的囚犯,不同的是素鄢爱着他,而她……她对易宸璟,又是怎样一种感情?

这问题她已经困扰纠结了许多天,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白绮歌能明确分辨出别人的爱恨,却始终不明白在自己心里易宸璟算是什么人,是她认为值得依靠、值得帮他出力争夺王位的真命天子,还是因为欠他情债所以要不惜一切偿还的债主,抑或是与素鄢眼中的易宸璟一样,是一个令她心动爱慕的男人?

如果是最后一种可能,那么她怕是要泥足深陷,万劫不复了。

外面洁白的雪花还在洋洋洒洒地飘落,关上门走入风雪中,白绮歌没有给默立原地的男人任何回答。

不管怎样她都会竭尽全力帮他得到他想要的江山,这是一种偏执,毫无来由的偏执,尽管她曾经恨极了易宸璟,恨到想要杀了他剖心挖肺、锉骨扬灰,尽管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让她几乎身心俱毁。

若说疯魔,大抵就是如此吧。

有时候,一件小事足以掀起巨大的变化,譬如对白绮歌而言,那晚的冷与暖、那晚的疲惫与轻松,截然不同的感受促使她不得不做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决定。

曾经想要追寻却总怕受伤,而今为了易宸璟,她却要主动去接触。

“小姐,天都快黑了,这会儿还要去哪里?”玉澈小跑着跟随急匆匆前行的白绮歌,看主子一边警惕地查看有没有被人跟踪一边继续加快步伐。玉澈当然不会傻到真以为白绮歌是要去散步,只是现在走的这条路从未来过,连通向哪里都不知道。

“去宫外。”白绮歌言简意赅,“我问过战廷,云钟缙就在宫外不远处的校军场练兵。”

想要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红绡公主又是怎么死的,如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云钟缙了。既然在玉澈的记忆里云钟缙说是白绮歌本人谋害并以此相威胁,想来当时他是在场的,甚至很有可能他知道其中的内幕,毫无头绪的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供继续追寻了。

玉澈毕竟是侍女,再怎么担忧也不能违逆白绮歌的决定,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她的身后,趁着即将落下的夜幕掩映偷偷混出皇宫。

遥国皇宫出去容易进来难,之前易宸璟为了给白绮歌的行动提供方便特地交给她一面通行令牌,是而白绮歌并不担心返回时门禁的问题,心里想着的唯有快些赶去校军场问出真相。再有三个月易宸璟就要率军出征了,作为下属副将的云钟缙也必须一同前往,沙场无情,如果不抓紧时间求得答案,谁知道征战结束后云钟缙可还有性命归来让她询问。

一路打听来到校军场,夜色恰时降临,白绮歌借着通行令牌很容易就找到了云钟缙的住处。

作为卖国求荣的敌国降将,云钟缙所过的生活并不如想象那般美好,空旷的校军场一角几间简单搭建的小院便是他的临时住处。白绮歌四处打量一番,居然连个下人都没有。

“云副将,七皇子命属下送些酒肉过来,以犒劳副将连日带兵操练之苦。”门外传来恭谨的声音,一听到酒肉二字,云钟缙立刻双目泛光,急匆匆奔到门前一把拉开。说话的正是负责看守他的兵卒之一,另一人手中捧着酒坛与一包溢出油渍的食物,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云钟缙吞了口口水,眼睛盯着酒肉再离不开,嘴上却还忍不住抱怨:“殿下还记得有我云钟缙这号人存在?想来是要出兵北征了才想起我的吧?”

那二人并不搭话,把东西交给云钟缙后又关上门,面带鄙夷地相视一笑。凭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出卖家国后跑来当亡国奴才,昭国百姓骂他咒他,遥国人也一样瞧不起他,这种人还能厚着脸皮活下去也算本事。不过清静日子到此为止了,以后若是还想抱怨别人就要看他命大与否了。

房里传来粗鲁的咀嚼声与狂饮后畅快的咂嘴声,闭上眼都能想象此刻的云钟缙是如何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然而不到两盏茶的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打开门吧,他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院外衣着素雅的女子淡淡道。

“皇子妃小心,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刚才还神情不屑的两名看守换上尊敬之色,向白绮歌躬了躬身。校军场虽不属于七皇子的管辖范围,但易宸璟在遥国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想要收拾一个不被重视的副将有什么困难,不过一句话的事。

白绮歌向身旁的玉澈使了个眼色,玉澈轻轻推开门,光线晦暗的房内一股发霉味与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云钟缙烂泥一般伏在桌上鼾声如雷,手边倾倒的酒坛已经空了大半,油纸包里的酱牛肉倒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劳烦二位帮忙把他抬到床上。”白绮歌微微点头吩咐两名看守,又从玉澈手中拿过一卷坚韧的麻绳递过去,“手脚都绑在床上,越紧越好,绝不能让他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战廷有事不能同行保护,这两人就成了打下手的,白绮歌吩咐什么他们便做什么,老实得很。一切准备就绪后白绮歌让他们继续在门外守着,一同留在房内的玉澈解下腰间揣着的一条黑布将云钟缙的眼睛遮住,打结时还特意狠狠拽了一下,生怕有所松动。

所有步骤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白绮歌站在一旁面色淡然,只等好戏上演。

托战廷弄来的蒙汗药药性猛烈却不持久,大约半个时辰后,一瓢冷水下去,云钟缙低吼一声被冰冷激醒。

手脚都被紧紧捆在床头床尾,眼前一片黑暗,透过层叠的黑布只能隐约看得见一团模糊的人影,想分辨是谁根本做不到。云钟缙自信酒量不差,能让他在短短两刻钟就昏睡不醒的酒定是被人动过手脚,联想到易宸璟一改常态送来的酒肉,心里登时冰冷。

难道是易宸璟过河拆桥?不对啊,如果真想除掉他没必要拖到现在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早就该尘埃落定了。

“听得出来我是谁吗?”云钟缙脑中一团乱麻之际,淡漠的声音忽地响起。

云钟缙浑身一震,拼命挣扎的四肢停下动作,脑海里的恐惧一闪而过,背后结痂不久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白绮歌?!”云钟缙的声音由于过度惊讶略显尖锐,语气里夹杂着意外与困惑,似乎还有些恐慌。白绮歌有多恨他,他是知道的,从上次见面她那双掩藏怒火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如果有机会杀了他,白绮歌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好歹也是武将出身,经历最初的慌乱后云钟缙很快平静下来,手脚也不再乱动,说起话来又恢复到令人厌恶的下流腔调:“你不去伺候七皇子却跑到我这里又是下药又是把我抬上床,怎么,七皇子满足不了你,跑来找我……”

“啪”的一声脆响,云钟缙脸上立刻浮起一片红肿。

白绮歌握着一尺余长的木制掌兵令牌,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舌头不想要了的话尽管说,你以为现在还是任你猖狂的局面吗?想杀你,我不需要获得任何人允许。”

突如其来的凶狠让云钟缙有些发愣,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而且是个丑陋又卑贱的女人。

大概是一番恫吓起到一定的效果,云钟缙不再胡言乱语,他的脸色从铁青变为灰白,四肢局促不安地扭动着。之前听说白绮歌在敛尘轩备受易宸璟折磨凌辱,云钟缙还以为她已经彻底沦为易宸璟的泄愤工具,可是今天给他送来酒肉的人是易宸璟的手下,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白绮歌一人所为,在她身后支持的人,正是预想中恨不得她生不如死的遥国七皇子,易宸璟。

“你、你想做什么?”惊惧之下难免口舌不利索,云钟缙结结巴巴道,“马上就要北上出征霍洛河汗国,七皇子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弃我于不顾,你敢杀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留你到现在是为了不落人口舌,对这场战争来说,你没有任何特殊用处。”

白绮歌的话一击致命,云钟缙也考虑过自己在遥国不受重用的原因,这几天心烦就是因为害怕自己失势,进而被易宸璟舍弃或者被白灏城找借口谋害报复。听她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借着酒劲儿压下的烦躁担忧再度涌上心头,手脚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害死红绡公主、出卖昭国你也有份,别想独善其身!七皇子,我要见七皇子!来人啊,我要见七皇子殿下!”生死面前,云钟缙选择了苟延残喘而非尊严,一句句不似人声的凄厉喊叫连屋外二人听了都直皱眉,鄙夷之情大盛,他们索性捂住耳朵就当没有听见。

脸皮厚至如此,拿掌兵令牌抽上一百下也是不痛不痒,毫无意义。白绮歌丢下令牌坐在床边,从袖中抽出短小灵巧的匕首,冰凉铁鞘紧贴云钟缙的脸:“再叫半声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怎么告状——或者你更喜欢牙齿全被敲掉的感觉?”去掉铁鞘,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刃直直地划过他的脸颊,一串血珠顺着粗犷的轮廓滑落,在被褥上滴开数朵艳红之花。白绮歌语气听着柔,入耳却感觉极冷,眼瞧云钟缙战栗得越来越厉害,唇线姣好的嘴角又漫上一弯弧度:“我来是为了问你问题,答得好我自然会放过你,若是答案不能让我满意——先割了舌头再敲掉牙齿,还有一根根切断手指,在死之前你想选哪个享受一番?”

不会武功却敢找上门,白绮歌必然是有完全的准备才来的,拿着刀一边伤人还能一边语气平静地说着话,云钟缙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他曾经瞧不起的女人会如她所言将他折磨致死。

不待白绮歌进一步逼问,在长久的抑郁中已接近崩溃的云钟缙彻底放下所有尊严底线,牙齿战栗的磕碰声连玉澈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说,我说!你要问什么都行,只要我知道的就绝对没有半句隐瞒!”

“这就对了。”白绮歌收回匕首长眸轻挑,不容置疑的冷傲气息毫不逊色于易宸璟,“我要问的很简单,你只需要原原本本告诉我红绡公主是怎么死的就可以。若是胆敢有一句假话我便断你一手,两句便四肢皆断,三句……听过‘人彘’吗?也许你会成为遥国历史上第一个人彘,因此而长留史书也说不定。”

玉澈打了个寒战,这样的白绮歌她从未见过,尽管心里也对云钟缙厌恶到无以复加,但如此可怕的逼供方式却是想也没想过的。可她依旧相信自己追随的人不是恶人,白绮歌的善良,白绮歌的平易近人,还有主仆二人他乡异地的身不由己,这才是让白绮歌迫不得已沾染血色的罪魁祸首。

觉察到身旁小丫头的目光闪烁不定,白绮歌知道玉澈还不能接受自己鲜为人知的另一面,扬了扬下巴示意玉澈离开些不要往这边看,眼中的柔和与往日无异。再回头看向云钟缙,有如死神般的冷酷面具重新戴上,笑容冰冷。

“关于红绡公主的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只给你半个时辰,说不完的话,一样是死路一条。”

对自身处境绝望的云钟缙满面痛苦,语气完全失去高人一等的自鸣得意,每一个字都饱含讨好与畏惧:“我知道的并不多,红绡公主出事那天,我只不过是凑巧看见了整个过程而已。”

听到云钟缙的回答,白绮歌的心凉了半截。如果他只是目击者,知道红绡公主之死背后阴谋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已死的白绮歌原本身体的主人曾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否则秘密就真的要永远掩埋了。

“把你看到的仔仔细细说一遍。”抱着残存的侥幸心理,白绮歌低低地喝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放弃,虽然易宸璟已经答应无论她是否为害死红绡公主的元凶都不会再追究。可是,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也将会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白绮歌不想看他为此纠结一世,更不想他们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名为猜疑的迷雾。

冰冷的刀尖抵在云钟缙喉结处,云钟缙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声音依旧带着颤抖:“那、那天我去找白将军请教兵法,白将军看天气阴沉好像要下雨,于是托我带件衣服给你,我就按白将军所说去湖边找你。没想到、没想到就看见你和红绡公主在那里争吵,然后你就叫了几个人来把红绡公主给……再后来我不小心发出声音被发现了,那几个人逼着我也做同样的事,不然就要一起杀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雪亮的匕首高高举起,猛地插在云钟缙手背上。因着角度拿捏准确,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溅出来,只看得见抽搐的手掌下一摊鲜红浸透被褥。

“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吗?”白绮歌冷眼看着云钟缙凄厉的惨叫,语气平静,毫无起伏,“一句假话废一只手,你仔细想好,再说一句假话可就不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说!我说!”云钟缙如杀猪一般惨叫着,脸上的血色飞速退去,浑身战栗不止。他本以为白绮歌失去记忆就可以随口胡编以洗脱自己的罪名,不料白绮歌脑子极好,细心而机敏地发现他话中粗糙的漏洞,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歪心思把所见事实全盘托出。

“无意中撞见你和红绡公主吵架是真的,我只隐约听见红绡公主说什么不能同时为妻等,其他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太过生气,红绡公主忽然打了你一耳光,这时候有个少年从芦苇荡中窜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陌生男人。起初那少年只是低着头说话,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开始拉扯红绡公主,那些男人见红绡公主一直在拼命喊叫,就上前捂住她的嘴将她推倒在地上。然后,然后我认出那少年是白家三少爷,想着能以此威胁白家混个一官半职也不错,反正那几个男人一看就是家丁根本打不过我,于是我就走了出去。三少爷和你都吓坏了,我看红绡公主半裸着躺在地上无力反抗,不由得色心大起,就在你面前和那些人一起把红绡公主给……我没想杀她,真的,我真没打算杀她啊!”说着说着,云钟缙蓦地激动起来,不停挥动的手脚拽得床铺嘎吱作响,尖锐的声音中夹杂几许疯狂,“都怪她不好!都怪她……我、我只是欲火未泄想要再把你也拖下水,谁想到那女人疯了似的冲过来对着我又踢又打,我一时气昏头就还了手,等冷静下来时……冷静下来时,她就已经被我摁在水里溺死了……是她不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我,不是我的错啊!”

云钟缙如何疯狂错乱白绮歌已经顾不得了,真相浮出水面,预料中的解脱没有来临,反而是胸口重击接踵而至。

白家三少爷,她的弟弟白灏羽,是他们姐弟二人在湖边设下埋伏才导致红绡公主惨死的。

为什么要争吵,为什么白灏羽会带人在芦苇荡中藏身,为什么惨剧发生她却袖手旁观,为什么她处心积虑要害红绡公主而那个被她害到失身的女子还要拼命保护她,最终被残忍杀害?是因为她想要和红绡公主一起嫁给易宸璟起了争执吗?

白绮歌失去反应,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染血的匕首哐当落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害死红绡公主的元凶,就是她。

“不会的……”玉澈显然也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绮歌低喃,却在潜意识的支配下向后退了好几步。退到角落之中,退到距离白绮歌最远的地方。

这就是被掩埋三年之久的真相?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白绮歌恢复意识时,咚咚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猛烈。

“皇子妃?皇子妃可安好?无事的话请皇子妃应一声!”门外守卫的二人听着房内不断传来云钟缙的惨叫但丝毫听不见白绮歌的声音,不由得心生疑惑连声询问。

勉自定下心神,白绮歌捡起匕首抵在云钟缙胸口,压低声音威胁道:“管好你的嘴,除非易宸璟亲自询问,否则我不想听到你对第二个人提起这些事。”

云钟缙手掌的伤口流了太多血,他哪还有力气说些什么,只能断断续续呻吟着点头。白绮歌收好匕首深吸一口气转身开门,外面两个守卫见她除了脸色稍差外并无异样,总算松了口气。

“我带了些止血药,还得劳烦二位大哥给他涂上,殿下暂时不打算要他的命,只要保他活着就够了。”白绮歌强装镇定地吩咐着,回头看向玉澈。痴傻一般的少女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神情恍惚。白绮歌走到玉澈身边,轻轻拉起她冰凉的手掌,竭力保持语气平和温柔:“玉澈,该回去了,有什么话回徽禧居再说。”

被轻声低语唤醒的玉澈没有贯彻往日的忠心耿耿,而是下意识地甩开白绮歌的手,贴着墙壁惶恐地慢慢挪向门口,摇着头面色苍白。

“玉澈……”

“别过来,别过来!”

尖叫声撕心裂肺,白绮歌没想到玉澈竟会如此抵触,心口蓦地一酸,眼睁睁看着玉澈逃命似的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白绮歌并不怪玉澈,如此沉重的真相连她都不能接受,又何况是一直把她当姐姐一般敬重的小丫头。这样也好,玉澈不再相信她、不再依赖她,那她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回昭国了,期盼已久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不需要谁来分担她的痛苦和无助,一个人就好,只有自己,不连累任何她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为什么心里如刀绞一般难受,为什么忽然……想哭?

孤寂压抑的遥国皇宫里,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敛尘轩中,唯一一个无条件真心信任她的人也消失了。当真相公之于众的那日,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弃她而去,骂她恨她,是不是易宸璟也会像玉澈一样决绝地转身?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不厌恶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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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一对一+男女主身心纯洁+宠文阔别四年,恶女归来。外表温顺如猫的小小养女实际上是一只深藏利爪的狐狸,而且是一只非常非常记仇的狐狸。宁府深宅,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一大堆,她见妖踢妖,见鬼踹鬼,神魔照杀,绝不留情。阴谋!诡计!暗杀!陷害!当这些都接踵而来的时候,她巧妙躲避之余还狠狠地还击回去,敢陷害她,就要有被陷害的觉悟,敢要她命,就要有挑战死神的勇气,敢黑她,就要做好反被黑的准备。
  • 种田之花好月圆

    种田之花好月圆

    李椀春死去后穿越到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婆婆不喜,妯娌为难。这样的局势身份下,她如何能奋斗出自己的美好人生。
  • 梦游书生之重生王朝

    梦游书生之重生王朝

    只为足够拥有你便许诺给你一个重生王朝!那种逆天的命运,就算是粉身碎骨地去活,也会因为有你的存在而变的天真烂漫如此记忆,那又是过了几生几世………………一次次的追寻,了断前程的夙愿,如果可以,请容许我再一次与你相逢,共谱一生一世!
  • 清风忘明月

    清风忘明月

    总有明月照清风,总有选择带遗憾,总有遗忘伴一身。(故事虚构,请勿当真,请勿模仿,请勿相信,不然后果自负。这只是一本虚构的小说。)本文原创,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难以断代的青铜器

    难以断代的青铜器

    说不清来历的青铜爵正是樱花凋落的时节,东京街头落英如雪,脚下踩踏如泥。一家古董拍卖行里座无虚席,会聚了不少古玩界、商界、文界的玩家和投机钻营者,也混杂着不少看热闹的闲客。拍卖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成交的古董除了日本古坟时代、飞鸟时代的少量陶器,更多的还是二战时从中国、缅甸和东南亚各国“淘来”的稀罕物。一件北魏时期的西藏唐卡刚刚以三百四十万日元落锤,另一件元青花瓷梅瓶又以一亿两千万成交,接着还有唐伯虎的扇画、康熙大帝御用澄泥砚……致使拍卖行角落里两个中国公民如坐针毡。
  • 心中的信

    心中的信

    倪匡绝版经典散文集《心中的信》把第一批不寄的信结集出版至今,已经快两年了。两年来,仍然不断在写着同样的信,所以,又有了可供结集出版的第二批。第二批《不寄的信》,涉及的内容比较起来,更加广泛了些,但是基本上还是一样的:阐发个人在感情上的各种感受,包括了个人的一贯观点。在快出第二批不寄的信之前相当久,已经很为书名伤脑筋,想过许多书名,如《不寄的信第二集》、《另一批不寄的信》、《又一批不寄的信》、《不拆的信》、《寄不出的信》等等。谁知道到了晚上,和林燕妮、俞琤、黄霑、郑君略几位,喝酒谈天,众多高手在场,灵机一动,何不请他们想一个书名?黄霑陡然大呼一声:「心中的信」。
  • 特工帝后风九少

    特工帝后风九少

    【注意!】此文进入VIP半价销售,即一次性订阅,只须花原来价格的一半!A版简介这些家伙咋回事?平时不是气得要宰了她,就是要跟她拼了,这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师弟,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内伤了。”说着,某男解了上衣。“师弟,你脸上脏了,师兄帮你擦擦。”说着,某男凑上嘴去。“师弟,你一个人睡冷不冷?”“师弟……”风斩云:你你你,还有你,思想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众男顿时面如土色:“师弟,不要这么粗鲁嘛,上回你烤了少主的玄火凤鸟,还是师兄帮你顶的罪哦。”“我吃掉少主的玄火凤鸟是因为看在它受了伤,为了替它解除痛苦,不得以而为之。丫的这玄火凤鸟,想起我还来气,拔光了羽毛就那么屁点大,要不是我菩萨心肠,为了超度它,还懒得吃它呢,吃得我咯牙”B版简介【凰祁晔】我所面对的是尔虞我诈的残酷,权利纷争的无情,是刀刃相见与鲜血淋漓,你永远不要指望谁会倾其所有地保护你,唯一不被人伤害的方法就是让他不敢伤害你。【绝月公子】其实每一个人都有示弱的权利,斩云,你也不必时刻都这么盛气凌人,或许,你可以试着,依赖一下我。【凌亦】当我转过身要离去时,不要唤我的名字,你知道的,那是我最大的勇气。【凤九阙】你够了吧,不要以为你没心没肺,全世界都要陪着你没心没肺,不要以为我爱你,你就可以肆意践踏我,你凭什么,谁准你这么做!【晏青】我选择恨你,不是因为你罪无可恕,我只是不想忘记你,以恨的名义,时常想起你。【风斩云】其实我早已经满手鲜血,妈的,其实我他妈就是在装好人,你们喜欢我?谁给你们权利喜欢我?你们问过我妈问过我爸问过我没?谁允许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自以为是为我牺牲为我付出为我流血?谁允许你们无端端撕开我的假面具自以为是说我其实很善良,老娘再说一次,我他妈就是在装好人!这一路的爱情,尔虞我诈,布满荆棘,沾满血腥,弥漫硝烟,谁与谁倾心相付,谁与谁背道而驰,谁与谁仇深似海,谁与谁生死与共,谁与谁视如不见?有时候,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所以恨浓......---------------------------------------------------------------------------------------请大家支持小乱的文,您的支持是小乱这只天字一号懒人坑后创作的动力。【支持方式】一、请您先找到最上方“会员中心”四字,免费进行新会员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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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是天上的天下,还是天下的天下?天上是天下的天上,还是天上的天上?千年之后,天灾后的异变悄然成型,天柱下的秘密逐渐为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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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请赐教》讲述的是将门小姐孟平笙一路敢选、敢闯、敢爱、敢恨的情仇故事。腹黑撒泼是她,装疯卖傻也是她,大婚之日醉宿青楼更是她,她就是孟平笙!杀伐果敢是他,高冷强宠也是他,扮猪吃老虎更是他,他就是孟平笙的云天墨!本就无心与太子成婚,奈何有个亲爹来助阵,可歌可泣!金牌小剧场:“这?太子莫不是病了?”杜仲不解,孟常山立马跳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让太子给我抓紧时间,老夫还等着抱孙子呢!”说完,孟常山脸上一红,噔噔噔地往书房蹿去。各位看官,简介无力已实锤,劳请翻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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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某一日,来自农村的两个女孩外出务工,分别与影视明星及某企业少总裁由相遇、相知、相恋、想虐到相守的爱情故事展开,甜蜜中尽撒狗粮。而故事中少不了曲折离奇。求职路上的她们遇到了怎样的艰辛,是怎样相助克服困难就业创业的呢?影视明星和某企业少总裁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由争夺家业到和睦相处。爱情、亲情、友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怎样令人心弦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