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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胆的科学实验

从慈宁宫出来真有种疲倦的感觉,以前就算干一上午活儿,打字泡茶跑腿儿做单据外加挨训,一套受下来也没有这么累。

我的老天爷,他色盲的吗?他拿的这个明明是黄纸包不是白纸包好不好!而且这个纸是草纸,那个是绵纸,我说得多清楚多明白了!

他回过头来看我,“你……”

我踢开脚上的毛巾,过去先把他手上的纸包取下来放一边,然后扳着他的脸看,“你吸进去了?吸进去了吗?啊?”

他不适应地扭头躲闪,“怎么了?你这是做什么?”

我急得大喊,“你吸进去了吗?快拿水来冲!”

他反握着我的手,声音也提高了,“阿蕾!你慌什么?安静!”

我怎么静得下来!虽然以前模糊记得这个种痘方法是所有古老方法中最安全的一种,可是,可是,谁知道那模糊的印象靠不靠得住!要是他,要是他……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的手一直在哆嗦着,他把我抱起来,坐在椅子上,紧紧握着我的手,“阿蕾,别慌。你到底怎么了?那包里……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眼前看东西不大清楚,然后慢一步反应过来,我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眼泪?真奇怪,我在哭吗?为了他?

“阿蕾,别慌,慢慢说,不要急。”

我定定神,“你叫太医来吧,开些清火去毒的药来给你吃……”

他脸色郑重,盯着我问:“那是什么药?你用来做什么用的?”

得,听他的口气我就知道,这位也误会了——和喜月一样,八成把那纸包里的东西想出了十七八种害人的用途,再加上骇人听闻的名称……

“不是的……”我终于放松了一点儿,因为现在这种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刚才的焦虑倒冲淡了不少,“你别想歪了。这个是我弄了来,要自己用的。”

他的表情丝毫不见轻松,反而比刚才更黑一层,“你自己用!你用这个做什么?”

啊啊啊,这什么表情态度啊,我不是要寻短见好不好!头一次发现福临这家伙的想象力居然这么丰富。

“你听我慢慢说吧……不过你先传太医过来候着……总是有备无患。”

本来想偷偷进行的事,现在却出了这么大个变故。

“你知道,最近好像京城附近,又有天花……”

顺治点头,但是显然没明白怎么扯到天花上去了。

“那么你也听说过接痘吧?”

这下他就有点儿迷糊,大概这方面的知识他了解得少。

我再耐心解释,“从几百年前起,中原就有一种法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防人感染上天花疫症,这方法叫做接痘。就是将已经染症发起水痘的人身上……”

兜了一个小圈子,终于讲回正题上来了,“因为这病症不会认人,宫里也说不定有可能会得……我想试试看一个听说的法子,看行不行得通,所以让人找了这个来,想先在自己身上试试,如果真的没害处,就给玄烨也试试……可是你怎么就拿错了包了呢……”

他的脸色终于好看多了,但是语气还是严厉得很!感觉上他好像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那也太胡闹了!你要试,在哪个宫女太监身上试不得?吩咐太医院叫几个太医参详尝试去也就是了,怎么就自己弄起来了?万一有事你可怎么办?玄烨又怎么办?你怎的如此……”

我赶紧替他揉胸口,“你不要气,其实,其实这法子,有旁人试过,据说是很安全的,而且对抗天花也很灵效……不过,不过我不想声张,以免骇人听闻。现在京城里宫里人人闻‘天花’二字色变,我叫人鼓捣这个也不好。若是成功的话,再由皇上你把这法子散布出去,岂不是一件大大的惠民的德政?”

没办法,为了让他消气,我连马屁都拍上了。

这个办法我记得是一个老外发明的,种牛痘总比我们国家历史上采用的接人痘要安全得多了。因为牛痘病毒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而产生的抗体却和得过天花出过痘的人体内产生的抗力相差无几……

他脸色又好看了一点儿,不过把我抱得更紧了,“那也不成!”

老天爷,他的胳膊平时没看出来,这会儿还显得怪有劲儿,勒得我都不大好喘气儿了。

“可是现在你却把那个粉末儿吸进去了……我,我真是……”

要是他有什么……那,那我……

天哪,我岂不成了弑君行刺了!这罪名是一定要杀头的!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外面小太监回话,“皇上,太医来了。”

这会儿顺治很镇定,看上去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拍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抚。

我从他身上起来站到一边儿去,太医进来,先请安,然后问:“皇上要请平安脉?还是觉得龙体不适?”

我有点儿紧张,听顺治淡淡地,很平静地说:“刚才咳嗽了一声。”

太医跪着过来给他搭脉,我站在一边儿,手指在袖子里绞得都快成麻花了,皮肤上又冷又滑全是汗。

“没什么。”太医终于发话,“想是一时被冷风吹着了,臣开剂方子,皇上吃不吃也不打紧。”

我很矛盾,又想叫太医给他仔细查查,可是又不想说出原因来……

顺治挥手,太医就退了下去。

“那个,不和太医说吗?”

他摇头,“说了又如何?既然已经如此,不妨就试下去,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你说得倒轻巧啊!可你不是一般人哪,老大!别人出问题顶多死一个,你要是出问题可是要死一圈儿的!我记得历史上顺治死的时候,殉葬的宫女太监就不说了,有名有姓的,还有乌云珠的妹子贞妃哪!要是他真的因为闻了我弄来的那个粉末儿挂掉了,那给他陪葬的别人有谁不晓得,我是肯定跑不掉了。

“你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这法子不危险,要自己试,怎么现在一下子又气短了?”他居然还有心情笑,“不要紧,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吧。”

我是相信自己,可我不相信你啊!

历史上,你可就是染上天花挂的!谁知道这点粉末儿被你闻了之后,会不会就让你浑身长痘提前挂掉了?

这个问题以前也偶尔想起过。不过,哪一次也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觉得心里很沉、很难受的感觉。

也许是,这次意义不一样吧。

如果他不在了……如果生活里再也没有他……

我又哆嗦上了。

顺治拉着我的手,靠在一起坐着。

“朕是真龙天子,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要是这法子真有效,那你,玄烨,额娘……咱们大清的子民不就都不用怕天花了吗?”

口气倒怪大想得倒怪远,历史上的真龙天子——你也是二十来岁就挂了,可见你是自然龙科短命龙目早挂早超生类真龙。你过不过得了眼前这关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你就和历史上一个死法,但是时间提前了数年,不幸英年早挂……

不不不!肯定不会的!这办法一定是又科学又安全又有效!绝对没危险,绝对不死人!

我,我不能没有……我的玄烨不能没有爸啊!

现在他在我生活中的地位那么重要……我的吃喝安全都靠着他呢……

应该是这个原因吧,所以……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别死……你不要死……谁也不死……我们都不死。

时间这么难熬,一天两天三天地等……一直等到第十天。

顺治的身体好好的,连个咳嗽也没有,没发烧,也没有发冷,更没有要出水痘的症状。

悬了十天的心总算是可以暂时放回肚子里去了。

我想大概是他没有把粉末真的吸进去……只是闻闻气味,所以他应该安全。

但是这样一来,他安全了,我却还是不知道这种预防方法是不是安全啊?能不能给玄烨用呢?再说,这方法就算是安全,可是真遇到了天花能抵挡得住吗?光安全没有效,那顶个P用啊。

顺治看我在那里皱眉,走过来用手指头抚抚我的眉头,“别皱了,都打结了。朕都说了不会有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点点头,“我想应该是安全没事的。据说要是染了天花的人,十天内就会发病的。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不是真的有用啊,玄烨还是……”

顺治点头说:“你想的事,朕也想到了。”

“嗯?”

“不过总不能抓一个得天花的人到这里来试吧?”

那当然不行了。

我苦恼地说:“所以啊,试归试了,可是心里却还是没有底。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呢?”

历史证明应该是有效的,但是,效果并不是百分百吧?这东西可不能随便乱试,要小命的事情怎么可以去试试看?那试出问题来可就没后悔药吃了。

“不过现在证明这法子起码不伤人,试试也无妨。”他说。

“嗯。”我托着下巴在琢磨,这个分量问题也得好好考虑……

“今天在皇后那里,淑妃又和你过不去了?”

他不提我倒忘了,一提真正觉得好笑。

“你怎么知道的?”

他摆摆手,“这你就别管了,她实在过分的话你也别忍着……”

“不忍着,难道和她一样化身成泼妇大吵大闹啊?还是你要我卷起袖子和她打?”我捂着嘴笑。

“所以我说给你再升一升,皇贵妃……”

我急忙摆手,“不要不要,我不要。”

天哪!历史上乌云珠的位子我可不要去坐,先不说心理障碍,又或许那个位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反正乌云珠做了皇贵妃先死了儿子,后来自己也小命呜呼,我可不想重演这个皇贵妃悲情史。

“你啊……”他低声说,有点儿像自言自语,“别的人一天到晚就想着攀高些再高些,你就是和她们不一样。”

顺治拉着我的手坐在窗户下面的躺椅上,五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没再说话,我也没出声,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阳光底下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以前经过家门口的巷子,太阳地里总窝着两只懒懒的猫,偎依在一起,晒着太阳打呼噜——和我们现在这样子好像。

“你的折子……”

“等会儿再看。”

又过了一会儿。

“好像玄烨该醒了……”

“有乳母和宫女在呢。”

沉默,沉默……不行,不能再沉默了!

“喂,大白天的你适可而止好不好?”

“好,等一会儿就好……”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当然就好了?可是现在就不好了啊!

完事儿让喜福她们打水进来,我的脸都快要烧化了!可是另一个罪魁祸首毫无羞耻惭愧的意思,大剌剌地敞着袍子都没想扣起来。

“皇上,娘娘……”

“嗯?”我停下正在扣他前襟扣子的手,回过头,孙长圆有点儿犹豫。

真奇怪,这人做事一向有分寸,有什么事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说吧。”

孙长圆声音不大,“景福宫云贵人那里……遣人来报,说是开始发作了,看阵势就要临盆。”

她要生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我转头看看他,“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顺治淡淡地说:“叫一个太医过去守着,我还有折子要看。”

好吧……虽然我问话之前就知道他是这个态度,不过问过了之后,还是觉得心里的感觉蛮复杂的。他不去,我当然比较安心。我承认我是自私自利的小女人,绝对没有小说女主角那善良的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转世一样的情怀,伤害完全不放在心上,诬陷可以当成春风拂面,甚至要对你的仇敌充满爱心……

我和乌云珠,早就摆明车马,不可能再坐下来握手言欢了。

不过心底里还是有点儿不安的感觉。顺治挥挥手,孙长圆退了下去。他从背后搂着我,让我靠在他怀里。

“别想这件事了。”

“我是不想让你过去的,可是良心上又觉得不踏实。毕竟生孩子是那么艰难的事……”

顺治的声音和语气很柔,可是话意一点儿也不温柔,“就算我过去,我也不是太医,除了坐在外头还能做什么?况且,不是你不想让朕过去,是朕自己不愿意过去。”

好吧,我应该学学当恶人的感觉——可我还是坐不踏实。

这种心态真叫一个难受。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好!为什么他要有这么多大小老婆小小老婆的!如果他不是皇帝,没那么多女人,那我现在还用得着烦恼这种问题吗?

我叫喜月差人去看看景福宫的动静,是不是要紧。如果情势好的话,那就……当然可以放心。如果情势不好……

如果情势不好,我要怎么办?

喜月差的人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喜月来和我说,头胎总得拖一拖时候,没那么快,但是太医和稳婆也都说该是顺产不会有问题。

但是她最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还有什么情况?”

“太后和皇上虽然都没过去,不过皇后娘娘刚才已经过去景福宫坐镇了,还多请了两位太医和老嬷嬷去守着云贵人……”

我点点头,没说话。

“娘娘……”

“皇后娘娘的名声一向都好,她这样做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是后宫之主,本来这也是她的责任。”

“但是娘娘啊,您……”

我打断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说那些也没用,说点儿有用的吧。”

喜月点下头,立刻换了话题,“娘娘那天让我去找来的那纸包里的东西……”

我抬起头,怎么?

“奴婢已经在自己身上试过了。”

啊?我噌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试的?你,你什么时候试的?”

“就是娘娘说的那个法子,我沾了那粉末涂在鼻孔里面。”

我看着她。喜月不是又平和又慧黠的一个姑娘吗?她怎么也学会喜福那样鲁莽的作风了?

“娘娘,奴婢相信娘娘是不会害人的,那天奴婢自己妄加揣测,后来想起来,时时觉得自己……娘娘莫怕,我这几天一点事儿也没有,这法子料来对人是无害的。”

我慢慢坐下,真被她打败了,“怪不得这几天你不去抱玄烨……我可没想着你这么大胆……”

我光顾着担心顺治,却没想到喜月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下子。

“不论娘娘是要做什么,奴婢肯定都会走在前头的。”

“我知道。”

在这座宫里,能亲近,能相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与其说是我宠信她,她忠于我,不如说彼此在这深暗的宫里,能互相存下一点儿秘密的只有这么寥寥的几个人。

我和顺治虽然关系比以前好得多,可是有许多事情我还是得一个人担着。

尽管我现在不怀疑他的心意。

“你啊……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两个人试过都没有事,那,玄烨呢?什么时候给他试?

现在给他试用这原始的牛痘疫苗,会不会早了些?他小小的身体抵抗力够用吗?

啊,还差点儿忘了,我也应该给自己用上这个。我那个打过各种疫苗预防针的身体可没有被我一起带来,现在的身体可是没接种过任何疫苗的,天花可不会因为我的灵魂超时代,而到我面前就绕过去不找上我。

拿棉球沾了一点儿那个粉末儿给自己涂上。大概是用得有点儿多,总觉得鼻子有点儿痒痒的想打喷嚏。

“娘娘。”喜月又进来了,道了道万福。

“生了?”

“还没有。”

哦。天都快黑了。

顺治在西屋里忙他的,一步也没有出来。

好像要生的不是他的孩子似的。

这么乱的局面,我也真的很难分清楚是非对错。

在这里,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手臂下的人已经足够,我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和爱心,去分给居心叵测的其他人。

我以为我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一来是洗头的时候洗得不太舒服——洗了一半皇后又差人来看看皇上是不是有心情到景福宫去看看云贵人。顺治问那宫女太后去了没有,宫女老实地回答说太后没过去,顺治于是也说有皇后在景福宫坐镇就可以了,他不过去了。我一分心,结果胰子水沫流进了眼睛里。这个可不是现代无泪配方的温和洗发露,弄得我的眼睛一晚上都红红的。二来是……历史上的一代红颜著名美人生孩子,大小也算个历史事件吧?我会联想得多一些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很奇怪,吹灯脱衣上床,他睡外面我睡里面,两个人都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他就爬起来穿衣要去上朝,我现在已经训练有素,一边瞌睡打盹,一边哈欠频频,但是绝不耽误替他把袍子穿好扣子扣好戴上朝珠和顶冠……

这边打水拧毛巾,那边漱口水牙擦和洁口盐也都端过来了,外面也摆了早膳……几乎天天早上都这么忙碌——初一、十五例外,那时候他得在皇后那里过。另外,偶尔他也留在乾清宫,会翻翻其他人的牌子。对于这一点,我不能不去想可也绝不能去钻牛角尖地想……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里,难道我还想搞一夫一妻制不成?要真那样别人不说,太后她老人家一定先灭了我再说。

后宫不需要专宠,不需要真情……后宫只需要制衡、固权和继承。

顺治喝一碗奶子,吃了一块饽饽一块肉饼甩手就走,时间掐得可真准。我喝了点儿奶茶,又看看玄烨——这小子好命地还没睡醒。然后抓紧时间拾掇一下自己,去慈宁宫请安。

喜月替我挑了一根发簪,准确无误地插在一个恰巧的位置上,又在鬓边给我簪了两朵绒绒的小花,发髻顶中则是一支不怎么打眼的宝石珠钗。喜月梳髻的手艺相当好,很整齐又不显得太扎眼,而且不用抹太多发油就把一头头发都拢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一点儿也不失礼于人。喜福则在一边,对着光华满满的首饰盘子叹气,“娘娘,为什么这套翡翠的你从来不戴……皇上特地亲手拿来赐你的。”

她特别咬重了“特地、亲手”四个字,意思是要与其他按节按例由内务府颁赏的分开。

然后她又指指底下的那层盘子,“这里面的金刚钻手钏,能让人的眼睛都耀得睁不开啊,可您就在屋里戴过一小会儿……”

喜月白她一眼,“你不会帮忙干活儿也不用非在那里磨嘴皮子不可。去小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特别新鲜的,娘娘说天暖了,可以给小阿哥吃水果和新鲜菜做的糊糊呢。”

喜福放下盘子,答应着去了。

这些沉甸甸的珠宝头面,还有那些漂亮衣料、古董、字画……全都塞在箱子里面,我对它们的唯一关注就是——先弄清楚值多少钱,然后登册子记好,再锁起来好好保管。

喜月倒没有替那些衣料首饰抱不平过,她是明白人。

“对了,娘娘。”喜月用很平淡很平淡的声音说,“景福宫云贵人生了一位阿哥。”

我也淡淡地点一下头。这个倒没有和历史上有出入。

不过,还是不同了。历史上的佟妃生了三阿哥名叫玄烨,董鄂妃生的儿子是四阿哥。现在还是排行第四照旧,不过头顶的哥哥却不是原来那个,而成了我家的这个。

到了太后那里的时候,不意外地皇后又先到了。见我给太后请了安,她马上说我不用给她行礼。看起来真大度真体贴。

不过玫妃自打成了皇后之后,服饰装扮更加古板……脸上抹着那两团腮红不嫌太红了一点儿吗?头上戴那么大尾的金凤钗不觉得重了点儿吗?那个髻……乖乖,得抹多少油掺多少假发才梳得起来啊?天气都热了,领子这么高扣子这么严里三件外三件她不热?幸好我穿过来的时候,这身体已经不干皇后这差事了,不然这种标准式制服型的装扮我可来不了。

行礼就行礼,反正早习惯了。不行的话,太后那里的印象分一定毫不客气地嚓嚓给我扣掉——不行礼?看见了吧,这就是恃宠而骄。打扮得花枝招展?妇德有亏,装狐媚惑君!这样的小辫子不用仔细抓就可以揪出一大把来。后宫水深雷多,不小心就要触礁,搞不好还会沉船。小心总无大错。

不过就是弯弯膝,总比惹麻烦好。

“阿蕾啊,今儿早上,后宫又添了新丁了。”

“是,我也听说了。”我笑容可掬地回复,“真是件喜事,恭喜太后又添了孙子。”

接着其他人也陆续来了。这会儿的天气穿衣服最怪,怕冷的还捂着皮毛,怕热的已经穿了夹纱,后宫不像朝廷,冬夏服饰一换就没得混淆,否则就构成了严重失职失误。后宫的女人们还是蛮自由的。佟妃就属于怕热的,她生完女儿后比以前丰腴了一些,大概因此就开始怕热了,穿着一件雪青的单旗装,没领子的款式,露出雪白的脖颈曲线,耳朵上戴着拇指大的明珠坠子,随着身体的动作前后打晃。鬓边戴的是鲜花,花蕊里颤巍巍的似乎还有点儿细碎水珠,十分清雅动人。佟妃的五官单看并不是太精致,但凑一起非常有整体效果,很秀丽。会打扮的女人看起来总是让人赏心悦目些,就算她和我共用一个老公,但是良心话不能盖起来说,她长得是不错嘛。

然后瑾贵人也来了。她坚持说不到清明不能脱厚衣,所以还裹着团团锦绣。接着淑妃也来了,她穿着大红旗装,别提多扎眼了。然后头上戴着更加扎眼的大牡丹珠花,蓝红宝石翡翠琥珀猫眼石攒在一起,真是精美的艺术品!不过就是……花太大了,戴在头上总是有点儿重吧?

一圈儿比较下来,我的花儿是最小的一个,很好很好,安全第一,招眼的不要。

阿弥陀佛,喜月很会挑珠花,我也很会挑人才。要是让喜福来给我梳头,这会儿大家的目光就不会都盯到淑妃的头上去了。

等新来的请了安打过招呼,就开始讨论佟妃的新袍褂和淑妃的新珠花。我说以前没见过呢,她说是用几支原来的珠花拆了重新攒的。

下面唧唧喳喳……

太后说了两句话,大家毕恭毕敬地听了,太后这边闭上嘴,下面又开始叽里呱啦……

三个女人就胜过一百只鸭子。太后这屋里起码有一千只鸭子吧?

我拨拨茶叶片儿喝了口茶。

乌云珠生孩子远没有当时佟妃和我生产时来的动静大,起码这屋里坐的一半人都还不知道。太后问皇后看过孩子没有,皇后欠身说看过了,生得白白净净,和他额娘一样好,南边儿人就是皮子白嫩眉眼儿好看。

太后听了好像并不是太开心的样子,当然,她的开心不开心从来不在脸上冒出来。但是我已经比较了解她,如果很开心,她不会眯眼。

当然,要是说长得像皇上,可能太后会更开心一点儿吧?

玄烨幸好眼睛像我,比较大比较亮,不过其他地方都像他那老爹,圆脸圆鼻头肉嘟嘟的小嘴巴。我偷看一眼太后,哦,原来嘴巴是继承他奶奶,真是一模一样。

皇后对皇太后说,因为云贵人生了儿子,是不是把她的位份升一升,以示嘉奖?皇太后慢悠悠地说,生了儿子就晋位份?当年她生下福临不也还是原样儿?云贵人进宫日子浅,还是等四阿哥大一些再说。

也是,这个时代小孩子真的很容易夭折,就算皇宫里没有这些杂七杂八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本来这个时代小孩子的成活率就不是很高,穷人家生六七个,最后可能只能剩一半儿,另一半儿因为穷、病,或是其他原因都会失去。

我忽然想起来,不晓得历史上那位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封荣亲王的短命四阿哥,到底是被人暗算了还是自己身子骨儿太弱了?这会儿他妈妈没有原来的风光,他也没有历史上原该得到的耀眼地位,说不定他还能太平长久地活下去呢。

而且……我眼睛溜过去瞄瞄佟妃的肚子。

平平的,腰很细。

原该她生下的皇帝呢?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怀上再生下来?而且,而且……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如历史记载的那样当上康熙皇帝呢?

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敢肯定了。

皇后又很婉转很恭顺地跟太后说,既然云贵人产后体虚,而且本身品级不够抚育皇子,四阿哥是不是……就先抱开照料?听她那意思很想揽活儿上身啊。

不过我预感太后很可能不会答应,毕竟云贵人从怀龙种、死了老公、进宫直到贵太妃死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点儿不太好让大家拿来当话题。四阿哥是肯定要抱开养,但是我估摸着不会抱给皇后。

果然太后说皇后年纪还轻也没什么经验,还是交由嬷嬷们在单独的处所照顾。

淑妃看看我,这只小斗鸡现在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果然她马上说:“那静妃也年纪……”

太后打断她的话:“静妃是你姑姑,你也该改改这没大没小的毛病了。她进宫年头不短了,做事情也稳当,再说玄烨这孩子也离不开娘。”

啧啧,太后亲爱的,就冲你这句话,你就是要再搞一百回制衡天天往你儿子怀里塞女人我也不恨你。

然后皇后转了话题说起昨天有人进贡了两只长毛狮子狗给太后玩赏,问长得好不好看。太后很配合地也谈起狗来了,说眼睛贼大像铜铃似的,唤宫女把狗抱出来给大家看,于是一圈人围起来夸两只长毛狗,简直快把这两只狗说成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一样的可爱吉祥了。也没有人再提起刚出生的孩子以及他母亲。

乌云珠,还有四阿哥,这母子俩的历史地位真是与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不光没有那种横扫后宫睥睨千美的气势风采,居然连两只小小的长毛狗的荣宠也比不过。连皇后都夸它们毛这么匀、长得这么小巧可爱——比刚才夸云贵人的儿子时的态度可真诚得多了。

从慈宁宫出来真有种疲倦的感觉,以前就算干一上午活儿,打字泡茶跑腿儿做单据外加挨训,一套受下来也没有这么累。

喜福过来扶我,然后走路的时候要避开淹死过贵太妃的池塘。

经过那附近的时候,我未免有些兔死狐悲。

贵太妃死了,她儿子死了,她儿媳妇生了别人的孩子……

贵太妃这么要强好胜的一个女人,恐怕死也闭不上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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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读书——首届“全球征文大赛”】参赛作品,临墨曾是妖界至尊,即将登上妖皇之位,遭逢一夜巨变,自降身份成为协调人界与妖界秩序的看守人。他明明是个人妖混血,体内却藏着两个灵魂,并同时爱上临墨。上一世我让给了你,这一世不会再认输放手了。其实就是上辈子因为阴谋没能找到自己幸福的众人,这辈子一起破解阴谋,解除误会,获得幸福,顺带拯救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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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意味着责任。你就是责任的主角;责任不是口号。落实才是目的责任是个人精神素质的基本体现,责任是职业素养的灵魂核心。最快乐的人生是尽职尽责、问心无愧,最高效的工作能力是勇担责任、负责做事。懂得责任、学会负责,快乐与成功会环抱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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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神记》的语言雅致清峻,被称为“直而能婉”的典范。其艺术成就在两晋志怪中独占鳌头,对后世影响极大。如关汉卿的《窦娥冤》、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神话戏《天仙配》等许多传奇、小说、戏曲,都和干宝的这本《搜神记》有着密切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