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翎却道是喜欢你,我可未曾说过。你若说我对你心怀不轨,别有用意,我也不否认。
你这忘事鸭子,左一句喜欢右一句爱恋,不矜不敛,亏得还是个郡主小姐。
清懿,你今日道我居心叵测,可我赌你总有一日要心甘情愿地求着我娶你。”他的眼神倒不宠溺,只是平静幽深,蕴着一番笃定和戏谑。
说罢,他不顾清懿的抵抗,起身掀了她的被褥,擒住她的手腕,系上一串七彩琉璃镯。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里长着厚厚的茧,细细磨着她微红的皮肤。
他说,这是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胜战,从那倭寇宫里寻来的。
这琉璃镯吊着七只盈透的珠玉,手腕撩动,伴着珠玉清脆的碰撞声。
“丫头,这七个珠子皆可单独取了,我今日许你七个愿,你若有求于我,就拿着珠子来见我。不过,要是你用到了第七颗珠子,你就难承这恩了,要嫁给我才算还了这个情。”他说这话的时候,双指摩挲着那珠子,指腹时而擦着清懿的掌心,惹得她一惊一颤,又不敢收起手来。
“那我就谢过三王爷赠礼了。三王爷神机料断,但只怕今日是要失算了,我便是做了你的弟媳也断不会成了你的王妃。”
顾曾谙也不恼,只抬眼看了看她,挑眉意会自己无意为难,她可走了。
清懿生怕他反悔,跳下了床便奔着门去了。
她突然想起…………
漱玉!
自己醒来便被一群婢女扒光按在了浴池里,哪有甚么漱玉。自己连漱玉在哪儿丢的都无从知晓,更别说自己身无一物,宫内的令牌、携身的盘缠,都不见了踪影。回宫都已是难事,更别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寻回漱玉。她愤愤地捶了捶门,那镯子珠玉声清响…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快就得有求于他,逃不过一个“真香”二字……
………………
琉璃镯只余六珠回绕。
清懿不知他从哪儿带来的漱玉,她假笑求了他,左右讨好,最后还是送上了一颗珠子。
不过,她讨价还价的功底还是在的,几番纠缠,倒也赢了个买一送一。一个珠子,救了漱玉,他也允诺想办法带她回宫。
夜色沉沉地落了下来,白日里的喧嚣隐去,街市里是一片寂静。
顾曾谙似有心刁难她,不等她换了天香楼的衣裳,便生生把她按进了马车。
可怜了她的漱玉,随着顾曾谙的小厮一凡一道儿步行。
她悄悄撩起车帘,探出头去。她喜欢这般万籁俱寂,她喜欢繁华落尽下赏镜花水月,喜欢东风褪尽后恣意的自我放逐,喜欢在万物无声里回响着一个人的寂静欢喜。
她喃喃自语,“顾曾谙,你知道吗?我不过是离了岸的一叶孤舟。”
顾曾谙看着眼前的清丽绝俗的女子,在黑夜里无声的放纵,又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怅然…他看不透她。
黑夜里突然杀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横着“盐”字的马匹几乎擦着清懿的脸而过。为了避让,马车一时失了平衡,而她半身还探在车外,心思悠游。
漱玉惊叫出声,失了魂魄。
清懿来不及思索,吓得闭上了眼。突然又有了着落。顾曾谙适才伸出手来拉紧了她的身子,她将将好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之间仿佛没有距离,她感觉得到顾曾谙轻轻的鼻息,她的一缕发丝轻轻挲着顾曾谙的脸颊,她甚至闻得到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麝脑之香,两人相顾无言,此情此景,暧昧之极。
漱玉却是慌了,欲张口打断,被一凡抑住。
清懿回过神来,欲推他起身。顾曾谙只作不解,手里暗下力气,牢牢拢着她。
“怎么?我救了你便要把我推开?我只当你是欲拒还迎罢。你我二人在那芍药居里也是情意缱绻,耳鬓厮磨,再多一次也无妨。”这情切的话落入他嘴里却只是一股调笑的意思,偏他那神情又是一副清冷无所欲求,让人招架不住。
清懿自觉尴尬,忙要打岔,只胡乱问那是谁人的马,这么晚了却跑在街上,惊扰了百姓。
顾曾谙只说那是邑朝一盐商,今年突然做得大了,富可敌国,不把市井律令放在眼里。如今,这盐商却像是在找什么人,举国布马,声势浩大。
顾曾谙对着下人确实孤言寡语,颇为冷酷,对清懿也不改冷脸,只言语揶揄,似乎有问必答。
清懿憋了许久,不再追问没关系的盐商,突而小声言谢。
“王爷三番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无以为报。王爷若有什么要求,清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她这话倒是极为认真的,觉得自己话似乎说的圆满。
“除了要求我嫁给你!”她补得及时。
顾曾谙若有所思,却说只肖她如实回答一个问题便可。
一个回答抵三次救命之恩,似是不亏。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问题正是她最不想回答的。
“迉筠,是谁?”
清懿心下大?,不明他如何知晓沈迉筠。
见眼前的女子没有回答,他只接着问,“那日你落水,你喊的是这个名字。而后你拒绝了顾翎的婚约,想来也与此人有关吧。所以,是谁?”
清懿知道这个问题自己是非答不可了,但她实在难以解释这复杂的穿越问题,只可捏造一二,圆了个故事。
“我来这京城之前,他原与我一同在学堂念书,先生嘱咐我与他多探讨学问,一来二去,两生欢喜………”清懿正编着故事,想来也不全算欺了他,自不能与他说21世纪有潜在早恋倾向的校园故事。
她为编那古代的起承转合,语气也缓了容得思考,顾曾谙却认为她颇有意难忘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
一声冷哼,拉回了清懿的思绪,想来这故事不可沿着这方向继续发展。她清了清思绪,接着说,
“我父王与邑皇协议,定要把我送来这京城交好。我也知多半是要结秦晋之好,便与那沈迉筠断了往来,他还在我父王的藩地,我也被送来了京城,从此再无纠葛。”
“那你们倒是一对苦命鸳鸯了?”清懿本想道个干净两清的结局,没想到顾曾谙言语冷绝,听得她心头纠极,恨不得重新为故事结个尾。
她正欲解释,那马车却已驶进了城墙脚下,听得车外有动静。
只听一守城的侍卫说,“三王爷,颇有得罪。只因今日,高丽送来结亲的景姒公主不见了踪影,圣上震怒,下令严查进出车辆。我们自然得仔细盘查。三王爷大人有大量,还请掀开帘子,如有冒犯,还望恕罪。”
完了完了,若是被人发现,越北的清懿郡主衣难蔽体,在三王爷的马车里,她不但要落个不守妇道的名声,还得罪了顾翎。
她睁着杏仁圆眼看着顾曾谙,有乞求之意,望他施了威严,拒了那城门侍卫。
没想到顾曾谙却张口允诺了那侍卫,一把搂过她,愈显车内春色。
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真是信了顾曾谙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