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是不是人要死了,总会做个梦,最后的梦啊。真好,她梦见阿爹阿娘了。
她梦见阿爹还是那么老套,耍着那套剑法,而阿娘则是百看不厌,还是笑着看阿爹。而她,安安静静坐在树下荡秋千。这一切,都那么安静,都那么祥和。
还好啊,老天没让她梦到后来,后来……是什么?她不敢想,到现在都不敢想。
她又梦到了一个月前,她做的那个梦了,那个在悬崖上的梦,还是一如既往惊心。一会儿,她又梦到小时候,又梦到现在,好乱啊。后来,她梦到了血流成河的玉柳园。
既是如此,她还是不能醒过来。
“这种情况,老夫是第一次听说啊。”这大夫都有些迷茫。行医数十年,也未曾听过这种情况,血与血之间互相消融,还是两个人的血,不过这倒引起他的兴趣。
“我也是方晓得。”那晚,司徒未浔简单帮他包扎伤口时,应该极有可能是将自己的血滴在了他伤口上,才愈合的如此之快,所以说,这丫头于他而言还是有好处的。
“可否让老夫采取公子与这位姑娘的血做个小的实验?”偶然情况还是存在的,他想试试,他们的血可是真的能让对方的伤口短时间内愈合,若当真能的话,那这血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用途。
“可以,您请。”他手上也沾了些司徒未浔的血,而他自己,则是在伤口上挤了些血。
那游医取好血,变要在司徒未浔手上划开一道小口。
“等等,您还是用我来试吧。”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大夫在她手上划伤口,方才见她肩头上的伤都有些触目心惊,若还要当他的面去可以划伤她的手,他心底至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好。”游医先还是停顿了一下,这公子是个有善心的人人啊。在他看来,平白无故救了一个小姑娘,还不愿旁人去伤她,这公子果真是好人啊。
游医划开一道小口,再将司徒未浔的血滴进去,那伤口便愈合了不少,不过并未完全愈合,大抵是因为血太少了。
陆之宴眼里并无波澜,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反而,游医倒是十分惊讶。
“这这这……老夫行医数十年,竟不知这世间还有这等罕闻,今日所见,着实,着实是令老夫惊讶啊。”互相消融,互相愈合,这甚是奇特啊,他或许可以试试能不能愈合其他人的。
他划开自己的手指,将陆之宴的血滴上去,却并没有愈合。或许还有其他用处呢,而且司徒未浔的血他还没试过呢。若真有其他用处,他们二人或许可以造福于他人呢。
“公子和姑娘定要小心,你们的血应该在其他地方还是有些用处,最好是不要被他人知晓,否则,将会陷入纷争啊。”拥有这血的人,与其说是幸运,倒不如说是倒霉才好。被居心不良人盯上了,可如何是好,况且还是这么年少的小姑娘小公子呢。
“您放心,我必不会让其他人知晓。”他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司徒未浔,不知道这丫头知不知道呢。
瞧她睡的这般香甜,实则,他不知道,她此时是在做噩梦。
陆之宴就这么看着她,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司徒未浔吧,虽年纪小,但本事倒还不小,若是她要是醒来后知晓,他救了她,她会是什么表情啊,惊讶?别说,他现在还真真有些期待她醒过来。
可司徒未浔很不争气啊,硬是过了两日,都没有醒来。陆之宴有些急,这丫头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伤吧,顶多流了些血,但她这么一睡就是两天,不寻常啊。
他多次去请大夫,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候观她脉象,很沉稳,有时候,却乱做一团,但却没什么事,应该是要醒来的,可她却整整睡了两天了。陆之宴就这么看着她,他在想,该不该将她还回去,可又觉着,就这么还回去,她都不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啊。不还回去,她要什么时候醒啊。
当然,急的不只是陆之宴。
“两日了,都整整两日了,养你们有什么用,找不到三姑娘,我便要摘了你们脑袋,丢到江里去喂鱼!”孙嬷嬷也整整训了他们两天了,涞江水域就这么大,那日水势也十分平缓,不应该啊。
“两日了都找不到,三姑娘怕是……”一个不要命的小随从悻悻开了口。
“说的什么话?我们姑娘自有老天爷庇佑着,找不找得到是你们的事,若过了明日再找不到,我老婆子可保不住你们。”说实话,孙嬷嬷也有些怀疑……不过这是还不能下结论。
孙嬷嬷有些忐忑的掀开帘子,走进内舱。
“可是找到了?”老宗主有些难以平复,那小丫头若真找不到,她怕是要自责一辈子,她都还没好好当一回祖母呢。二房三房虽属在她名下,几个孩子虽在宗里上叫她祖母,可都与她无血亲关系。唯有司徒未浔,是她唯一有血亲的孙辈了,她也暗自怪自己从前过于刻薄,没好好待过她。
“不是……”孙嬷嬷暗自猜想,老宗主这次怕是要深深悔过了,她们都想着,那丫头在司徒振旁边算是安全的,可她们错了,还是会有人盯上她。
“秀云,你说,可是我对她太刻薄?”也只有她出生那会,她才抱过她吧。依稀还记得那时候,许多人说,这孩子长的像她,有她年轻时的风范,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她却笑笑,她哪里是希望她成大事,她只希望她开开心心活着,后来,只因她的一念之气,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哪里的话,宗主待姑娘好着呢,您这么紧着姑娘,不如南下回去,便将姑娘再归入名下?”孙嬷嬷是最清楚不过了,老宗主时时刻刻留意着姑娘,一有什么事,她怕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吧。
她不语,她早想过了。可司徒振那头老倔驴,又怎会同意?也怪她当时一念之差,将她的亲孙女推给了旁人。
司徒振仍然是那般悠闲。
“主君,您真的不上心嘛?”都快三日了啊,若不是现在那船边架起高高的围栏,她便真要跳下去了。
“快了快了,你啊,别急。”司徒振的心,大的让含秋害怕。
“哎呀呀!”真真是没办法了。
另一间舱室。
“你说了,不会伤害她。”少年揪住黑衣人的衣襟,极其愤怒,似乎快要压制不住,似火山的热浆要喷洒出来那般。
“你可瞧见我伤她了,是她自己落下去了,你又如何知道她不能上来了?”那人不惧怕将他的手挣开,耸耸肩,无所畏惧。
少年要对他大打出手。他却轻易避过。
“你如此在乎她,可不要告诉我,你对她有动情了啊。”
他不言语,拳头却紧握着,握的咯咯直响。
“我们这种人,不配有情义吧?”那人拍拍他的背,随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笑了,有些嘲讽的笑了,他不配有情义。
第三天。
整艘船上的人无不提心吊胆着,纷纷猜想,下水能憋一个钟头都有些过,三日,怎么可能。
而司徒未浔还是没有醒来。陆之宴觉着,他要再不将人送回去,他们定要急疯了,他们急疯了,那就要推迟南下计划了,那他也要滞留在这了,他本就想早些回去。
死来想去,什么自古英雄豪杰做好事不留名,他不想当那什么什么英雄豪杰,凭什么做好事不留名。他撕下一块衣角,塞进她袖子里,嚯,小丫头,你可要记着,是我陆之宴救了你。
他命人将船划过去,自己则靠岸另寻别的船。
“公子,你为何不自己将司徒姑娘送上去啊,非要我们靠岸去另寻它船。”后面那句,是无痕小声嘀咕的,靠岸走再到码头还要几个钟头,到时候还能不能跟上他们都不知道呢。
“怎么,不愿意?那你游过去。”多走几步又如何,权当锻炼身体了。
“不不不,属下还是走过去的好。”唉,矛盾的男人。
果真,他们发现了那艘船,也发现了司徒未浔。
听到人已经找到了,船上的人自然全松口气了,终于能照常南下了,好在是姑娘没什么事,若是有事,那南下是要延期了。
她醒来时,是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的小间里,有的是檀木雕花大床,床上前案上,有一套淡黄的茶具。而这里,却没有。这也绝不是爷爷安排的小间,这里有一股花清香气味,而爷爷并不喜欢花,她也不甚欢喜。窗外是江,她是在船上,大概还是在南下的船上。
一个侍女走进来,端着一碗药,十分温和的看着她。
嚯,看来她不是落进了坏人手里,这小侍女瞧着十分温顺,他主子应该没有恶意。
“这是哪?”她要赶快回去,去和含秋报平安,她应该要急死了吧,至于爷爷,咳咳,算了。他一向信任她,以为她不会有什么事,但确实是如此。
“姑娘不必担心,这里很安全,至于这是哪,待到姑娘你好了,就自然晓得这是哪了。”这婢女如此温顺,应该是地位高重的人身边的,嚯,看来目前是问不出来了。
她不再理会那婢女,任由她将药放在桌上。待她退去后,她所幸将药倒进了花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