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破空而至。
“轻音,小心!“
伴随着密集箭雨,十几个狰狞的山匪手举着武器,从两侧的树林间一跃而出。
秀美的山林,瞬间成为人间地狱。
“唔”长刀刺入血肉,车夫被最先冲上来的山匪一刀砍死在地上。
“轻音,快跑!”
向来柔弱的燕母此刻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紧紧将燕轻音护在怀中,想带她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别让那两个小美人儿跑了!”
“是,老大!”
长鞭划过空气,狠狠打在燕母的背上,燕母发出一声惨叫,重重倒在地上,一抹血痕瞬间透湿衣衫,被护在怀中的燕轻音也连带摔倒,白皙娇嫩的双手和脸蛋狠狠擦过地面,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可燕轻音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在她眼前,几个狞笑的山匪正举着武器,朝着她和燕母一步步靠近。
“不、不要过来!”双手撑在地上,燕轻音试图站起来,可身上还压着一个重伤的燕母,她人小没力气,只能死死抱住燕母,绝望的看着山匪们不怀好意的慢慢围过来。
此时,燕父那边也并不轻松,忠心的车夫因为他挡了一刀,早已倒在地上,再无任何气息,而他的处境,也没有好上多少。一袭青衫,尽皆被血染透,有山匪的,更多的是他自己受伤流的血,握刀的手也因不断的挥舞武器而酸痛不已,可他不能停,他的妻儿,比他命更重要的人,还在他身后等着他。
又一次狠狠挥刀劈向意图靠近的山匪,燕父看向身后的妻女,入目之景,让他几欲目眦尽裂。
“老夫跟你们拼了!”
燕某年少时,曾常言“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燕城那日匆匆一瞥,自此功名利禄皆为浮云,只愿能与吾妻举案齐眉、恩爱不相离。虽为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可燕某为夫为父,今日,便是拼去这身性命,也要护得妻女周全!
心存死志,燕父疯一般向着最前方已伸出狼爪的山匪扑去,却未料到,破空之声突起,一枚冷箭狠狠贯穿燕父左胸,燕父瞪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又满含不甘,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女,却再也迈不动一步,颓然倒在地上,自死不能瞑目。
“爹!”
“娘娘?娘娘!”
陡然自梦中惊醒,燕轻音有些恍惚,呆呆的攥紧被子,半天不能回神。小翠服侍燕轻音多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做噩梦,每次主子做完噩梦,就容易大发脾气,惩罚下人,缩了缩脖子,想想往日情景,小翠不太敢上前,只能隔着帷帐,轻声询问主子可好。
皱紧眉头,燕轻音抬手摸了摸眼角,不出所料,满是泪痕。果真是梦,这么多年了,那些人都被她一个一个以最残酷的刑罚凌虐致死,可那日场景,却一次又一次在她梦中重现,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痛苦,痛彻心扉,寝食难安。
“娘娘?”见帷帐内半天没有声响,小翠又大着胆子探头问了一句。
“滚!”
凛冽的语气,仿似夹杂着冰雹砸来,不复皇上面前那温婉体贴一面,小翠却仿若未觉,大大松了一口气,娘娘做噩梦以后惩罚下人已成主仆之间不可言明的惯例,今日没有责罚,可真走运。
见燕轻音没有什么吩咐,小翠按下心中惶恐,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出去了,留下燕轻音一人于房内。愣愣的盯着头上的帷帐,燕轻音长叹一口气,今晚怕是不能入眠了。甫一闭眼,那梦魇一般的过往就会不断在她脑海中重现,让她烦躁不已。
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在知府,她虽身份低微,不为他人所容,可有申明在,她就有办法让他人动不得她,如今,她随皇上回宫,虽锦衣玉食,未封妃已有娘娘之尊,却如一浮萍,漂泊无根,再想如往昔那般肆意性情,却是不可行,往后,行差错一步,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实在是无法入眠,燕轻音索性不再强迫自己,披衣起身,走到案前,燃起一盏明灯,静静思量起往后来。
此一行,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当年掳掠残杀父母的山匪老大已被她暗中下毒害死,成为山匪新的头目后,她又设计让其他当日参与之人陆陆续续“意外”死于劫掠之时,余下之人,则被她拿来投诚,献与申明,后被关于狱中,现也已全数下命除去,当年血海深仇已报,可她依旧无法安心入眠,每每入梦,父亲被斩于眼前之景,母亲自尽于身侧之情,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眼前重现。
山匪虽死,此恨难消!
“申明......”嘴边呢喃着这个名字,不带一丝旖旎,燕轻音眼中杀气尽显。此人也不可留。身为一州知府,却只知安心享乐,纵容山匪猖狂,不曾有丝毫作为,更为可恨。但凡知府能有一道命令,山匪也不至于如此胆大,敢于青天白日,便在距城外不远处行凶杀人,何其荒谬!怕不是......有官匪勾结的可能!
她曾无数次想杀了此人,杀人并不难,可难就难在如何善后。申明毕竟是朝中官员,与毫无背景的山匪不同,后者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任何人追究,可若是杀了申明,朝中必会派官员前来调查,到时,自己一旦暴露,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死,并不可怕,她的心早就随着父母一同死去了,如今的她,如行尸走肉般,一心只有杀戮。可若是因这等小人而死,他配么?杨霄,便是她紧紧抓住的稻草。只要能诱得皇上开口,区区一州知府,便如瓮中之鳖,杀之无需费丝毫力气。至于如何使得皇上动心,俘获一个男人的心,于她而言,何其简单?连杀戮成性的山匪头目都要拜于她的石榴裙下,区区一个刚及弱冠的小毛孩,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燕轻音怕不是忘记了,自己当初被掳去山寨时,其实也只刚到破瓜之岁年。
待到自己成为宫妃,成为皇上身边的宠妃,申明,你的死期就到了!燕轻音咬牙,眼中现出一丝疯狂。
月华倾泻,府内侍卫井然有序的巡逻着,各色人等皆以歇下,唯有燕轻音屋内,仍燃着一烛灯火,在这漆黑的夜中,显得那般遗世而独立。直至天光乍破,燕轻音房内的烛火才堪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