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大人,你怎么在这里?”李依落率先打破安静的气氛。奇怪,那个唤作阿瀚的侍从刚刚还在她旁边,现在怎么不见了人?
“这是我府上。”齐长卿咳了一声,解释道。
她顿时有些脸红,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疑问道:“请问我大哥哥去哪儿了?”
“李侍郎啊,他说他有事先离开了,晚点来接你回去,”齐长卿依旧是那张笑脸,“他走之前让我好生照顾你。”
她才不信呢,大哥哥怎会轻易地把她交给别人呢?只听她语气淡淡的说道:“既然大哥哥走了,那么依落也应该回府了。”没曾想刚走过他身旁,便被扯住了袖子,低头一看,齐长卿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让她有些脸红。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随便一笑就让人乱了心神。
“喂!”李依落炸毛了,“男女授受不亲!”刚刚那好声好气的态度也随着这一扯烟消云散了。
齐长卿听她这么说,脸色倒是有些僵了,他想起那日司临溪抱她在怀中的样子,只觉得有些讽刺。他松开扯着李依落袖子的那只手,冷哼一声:“不得了,李小姐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那我怎的昨日见你跟平王府的世子在花园中拉拉扯扯呢?”
他语气里的温度骤降,李依落顿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脑子转了几个弯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惊讶道:“你居然偷听别人说话!”
“李小姐这话说的不太对,”齐长卿松开她的手,食指触到她的唇做噤声状,“本廷尉只是碰巧经过那儿,谁知道你们在那私会,地儿都选得那么不严谨呢?”
“你才私会!”她有些生气地道,“我同世子殿下从前便是相识的。”李依落由此解释了一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只是不想让他人误会她与落生哥哥之间的关系罢了。后来才明白,自己是因为对那个人在意,才想要极力撇清关系。
虽然这些事齐长卿早听阿瀚说过了,但听她亲口解释,心里也扫去了几片阴霾。
她既回答得如此果断,便说明她并不想要成了这段姻缘。小丫头心思还挺单纯,既是旧相识,却看不明白那平王府世子对她的情意。
李依落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小段距离,又开口道:“廷尉大人,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齐长卿问她。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你对我如此?”虽然她的爹爹是礼部尚书,兄长也在礼部任侍郎一职,她也算得上地位不低了,但这齐廷尉明显不是因为这个,他的官职比她爹爹还高那么一些,又是将军府出身,想来也不会娶她吧。
于是她又问道:“这京城里貌美如花又有才情的女子多的是,廷尉大人为何偏偏要来纠缠与我?”
齐长卿想了想,解释道:“本廷尉今年十七了,听闻李小姐明年便及笄。想来,我们若是明年成亲,可算得上是一桩美事。”哦,原来他和她差了三岁,可这人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廷尉,想必真有那么些过人之处。
但仔细想想,李依落汗颜,这解释得一点道理都没有。
齐长卿顿了一下,又道:“这么同你说吧。”
“嗯?”他还要怎么解释?
“本廷尉认为小姐很有做我家夫人的潜质。”
李依落的脸上浮起几片红晕,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要是她正在喝水,一定会被这句话呛到。
这、这不是青天大白日调戏良家……少女吗?
可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有几分真诚的意味。真是奇了怪了。
李依落又想了想,其实这姻缘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再者,若是你情我愿,便也是可以成就一段姻缘的。
这样品貌都是上等的男子在京城可是稀罕的,试问,哪家小姐不喜欢一个俊俏男子做自家的夫君呢?
齐长卿觉得自己想的也没错,自古联姻都是讲究门当户对,虽他家是武官出身,李家是文官,但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世家们了。这姑娘不似京城里的女子一般对他有所图,他也不知为何,生出了想护着她的心思,那便成了亲,将她带在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小姐考虑得如何?”齐长卿脸上是微微的笑意,看得她小脸一红,偏过头去,可不能被这副皮囊迷惑了!
见李依落不说话,他又说道:“似乎你娘亲在给你筹备亲事呢,你莫不是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听了这话,竟然有些动摇。
“还是说,你觉得世子殿下不错?”他调侃道。
便见她如意料之中的脸色涨红,生气地道:“不许你乱说我跟世子殿下的关系!”
“那便好了,你若与我结亲,那成亲的日子可以稍缓,在那之前可让小姐与我多多相处些时日,方便大家培养感情。李小姐意下如何?”齐长卿觉得这样说会比较容易说服这姑娘。齐长卿也观察到,只要他对李依落笑,她就会脸颊红红不敢看他,可爱的很。这时候提要求是最好的,由此看来李依落并没把他同那司临溪一般当做亲人,而是男子看待。
他心里对李依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他觉得她这样的性子太容易给人坑蒙拐骗了去,不如在这之前,他先下手为强。
“这……”听起来她好像不吃亏。若是相处得不好,反正他们还没有成亲,大不了便是一场退婚。
“我可以试着同大人相处一些日子,”她最终还是松了口,“可若是我们性格不合,那我便要退婚了。”
“好。”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齐长卿虽然认为自己这样有种拐卖人口的感觉,心里却十分畅快。
她并不习惯给陌生人摸头,从前只有落生哥哥会这么做,再后来便是她的家人。她知道落生哥哥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她也知道她的家人爱她,但头一回被不是亲人的齐长卿这样触碰,却没觉得不适。
“晚上留下来用晚膳吧,我同李侍郎说过了。”他说。
“嗯。”好像不答应也不行的样子。
齐长卿在前面领她走着,她忽然想起昨日踢了他那一脚,不知道还疼不疼。
他一个大男人应该不疼吧?虽然她……用了很大的力气……
齐长卿在前面似乎与她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停了下来,扭了扭脚踝,又继续走着。
这么明显,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她最终还是开了口:“昨日……还疼吗?”
她本以为他会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这点疼,谁知他转过头来,两眼里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认真地道:“落落小姐这一脚,着实是疼。”
“你……你别叫这么亲密。”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但毕竟是自己做的事,她还是得诚恳些:“那怎么办?大人应该上过药了吧?”
“嗯。”齐长卿说,“不必叫我大人,太过生分了。”
“齐廷尉?”她小心翼翼地反问。
“不是。”齐长卿扶额,这样明明也很生分。
“……”李依落无语,“那你想我叫什么?”
“叫长卿吧。”齐长卿想了一会,暂时没想到能称呼得更亲密的名字了。
“这……额……”她叫不出口啊。
“没事儿,慢慢来。这次先不叫,不难为你哈。”齐长卿觉得一下让李依落这么叫也是挺难为她的,便暂时放弃了。
“下次见面你可得这样叫我了,落落。”为什么他转变称呼这么自然啊?
“……”这就是不为难她啊?李依落不想说话了,这男人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领她到了侧厅,刚坐下便有下人陆陆续续呈了菜肴上来,都是刚刚做好的,算了算,十二菜两汤,色香味俱全,总有一种满汉全席的感觉。
一张大大的圆桌,只有他们两人对坐着。看下人们快上满了整桌子的菜,李依落连忙摆摆手道:“别上了,我们只有两个人,吃不完的。”齐长卿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她几秒,便让下人又撤了些下去。
总算看起来不那么奇怪了,一桌六菜一汤,虽然还是吃不完的样子,但还好,看起来都挺符合她李依落的胃口。难不成他俩还喜欢的口味差不多?
李依落喜欢吃糖醋排骨,此刻在她面前的那道菜正是这道。她悄悄瞄了齐长卿一眼,齐长卿说:“用膳吧。”于是她便放心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这菜做得甚是合她心意,见她嘴角微微翘起,想必是对这道菜表示满意。齐长卿看着埋头吃饭的李依落笑了笑,便也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用过饭后,齐长卿领她到处走走,走着走着便去了白天见到的那片桃花林。李依落看着那几里桃花不禁赞叹道:“好美啊。”
她转过身来问齐长卿道:“廷尉大人,怎么会想要种一片桃林在府中呢?”
齐长卿看她回眸,竟有片刻的失神,顿了几秒才回答道:“我母亲喜欢,我便种了。”
她想,这廷尉还是不似传言说的那样冰冷。心下便有些心疼,因他的名声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好。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他,忽然又反应过来,那是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不过这人的身份……好像也轮不到她来心疼。
反手被握住,她的手落入一个凉凉的手掌心,才发觉是被齐长卿握住了手,只听他悠悠地道了声:“落落的手好凉。”才怪,明明他的手更加凉。
她默默地说了句:“松开。”然后那人听话地松开了手。李依落心想,大哥哥怎么还不来,这气氛她觉得怪怪的。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走向这边,见了齐长卿和李依落各行了一礼,然后对齐长卿说道:“主子,李侍郎到了,说是来接李小姐回府的。”
齐长卿点点头表示默认,然后那小厮又离开了。
“廷尉大人,那依落便先回府了。”李依落向他行了个礼,说道。
“我送送你。”李依落跟着齐长卿到了正厅,看见李继扬站在那儿,便往自家兄长身边去了。李继扬作揖,道:“那我带舍妹回去了。”
这下齐长卿倒是没挽留,只是淡淡地道:“好。”可李依落看着他,怎么好似是在对自己笑呢?真是奇奇怪怪的一个人。然后又行了个礼,接着跟着自家兄长上了马车。
“大哥哥,你……”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李继扬知道的,他打断了妹妹的话,道:“今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够周到,没能顾全你的感受。依儿,若你觉得不妥,咱们便当没发生过,好么?”
李依落回答道:“没事的,我不怪大哥哥,我没觉得不妥。”
“若是哥哥觉得好,那一定是对依儿好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信大哥哥的。”李依落这样说,李继扬才放下心来:“依儿觉得好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回了李府,李继扬牵着李依落下车,忽然想到什么,道:“这事儿你先别跟娘说,过几日我再找机会同娘讲这事。”
李依落乖巧地点点头:“嗯。”
回了府,李依落先是去柳氏房里同娘亲聊了一会话,然后回了沉香小筑,沐浴后躺在卧榻上,熄了灯却还没睡着。
她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好奇妙,先是找到了亲生父母,认祖归宗,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提前“找好”了她的成亲对象。
不过是怕娘亲真的给她选一个她不熟悉的人,她怕罢了。
虽然不知那齐廷尉安的什么心,但自家大哥哥都信他,想必她不用太担心他的为人。
那男人挺会说的,她似乎说理说不过他。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若是生活一直如从前在银雨书院那般平平淡淡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