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震惊,这回应完全就不在她意料之中啊。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报答方式啊!
“这、这可不行。”李依落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我可不能答应你!”
“你我素不相识,咱俩只是萍水相逢,”她以为自己拒绝的意味已十分明显了,“再说了,我并不了解你。”
她又强调道:“我们才见了不到三回。”
齐长卿被她这一通话给逗笑了,他笑起来果真是暖融融的感觉,李依落看得有些呆。
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五官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扬起也是十分好看的弧度,一双丹凤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搁谁谁不答应啊!
可万一他是个笑面虎怎么办!先生可对她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还没十五,她还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啊喂!
“三回了。”他忽然这样说道。
“啊?”
李依落还没想明白,又听他说道:“我发现你这姑娘话还挺多。”
经阿瀚给的资料来看,这李小姐是个不太爱说话的。
但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呢。
这李小姐还是炸毛的样子看起来比较有生气。这样想着,他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李依落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对视,低下头来。
那双眼不能看不能看绝对不能看,看了会被吸进去的!
只见地上他的影子与她的交替在一起,抬头发现男人与她的距离仅有一尺之遥,这距离有些亲密过头了。她连忙退后,不小心踩到地上折断的树枝,惊呼一声又要摔倒。
这次,她便真真切切地看见齐长卿伸出手,李依落想也不想便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于是,他揽她入怀,又变成一个暧昧的姿势。
她只觉自己今日有些奇怪,心跳突然扑通扑通地加速,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了。
“你……”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长卿嘴角噙着笑,道:“这下你欠我两个回报了。”
“你!”她气结道,“我从未见过有人似你这般无赖的!”
“那挺好,”他眼里笑意更浓,“那我在你心里便是特别的。”
“李小姐可听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很无语,都说他不苟言笑,他这一天都笑了几次了!传闻都是骗人的吧!
“听过。”她有些咬牙切齿地回答。
“所以呢,放开。”她挣脱无果,看着他,小脸鼓鼓。
“你身上味道挺香的。擦的什么粉?”他岔开话题。
“我不擦粉!”她那是体香!
“嗯,挺好闻的。”他无赖地又抱了她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李依落趁他不注意踢了他一脚,便提着裙子跑了。
回头还朝他做了个鬼脸。在夜色中隐隐约约看见他还是那般笑意。
“哎!”被暗算了,不过……
“小丫头力气还挺大。”他卷起裤管,发现还真有点儿乌青了。
不妨事,她欠他两个要求呢。擦擦药就好了,不妨事。
于是,齐长卿也离开了院子。
回了饭席入坐,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周颜夕几次想找机会同他说话,他都装作很专心吃饭的样子。李依落时不时会感到齐长卿的目光扫来,但她回来后再也没看他一眼。
这晚,他喝了几杯便说要走了。司临溪没有强留,各位少爷小姐们也大概到了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于是他们陆陆续续与司临溪拜别,然后坐上自家马车各回各府。
马车上,阿瀚听自家主子讲完,便好奇地问道:“公子,李小姐踢的重不重啊?”
“不重,跟挠痒痒似的。”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些年来,除了自己的兄长和周钰尘之外,齐长卿也只在阿瀚面前显露出他的真实心情了,阿瀚也许久没见自家主子那么开心过了。
“公子,那两个要求你打算提什么?”阿瀚问道。
“唔,我还未想好。”他思考了一会,总不能轻易地用掉。
阿瀚说:“不如阿瀚给公子出个主意吧?”
齐长卿饶有兴趣地道:“哦?说来听听。”
阿瀚只说:“公子可以把没事变成有事,小事变成大事。”
“您大可用李小姐踢你这一脚的事儿做文章。”阿瀚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远在沉香小筑里的李依落忽然打了个喷嚏。
齐长卿一听,“这主意不错。她不是嫌我们对彼此不够了解么?这样也好培养感情。”
阿瀚心想,李小姐哪是嫌时间不够长啊?但他识趣地没有开口。
“你这主意甚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帮手。”齐长卿笑道。
“公子,到府了。”阿瀚停下马车,齐长卿下了车,走进自己的廷尉府。
看来今日能得睡久一些。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愈来愈好。
次日清晨,齐长卿便派往李尚书府递了封帖子,请李侍郎到他府上一叙。明着是这样说,却又暗中派人递了信,希望李继扬能携他妹妹同去。
李继扬拿着帖子和信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听侍从说的昨日发生的事,心下顿时了然了七八分。这齐廷尉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从前也就见他对那姓许的小姐上过心,如今看样子却八成是对自家妹妹起了兴趣。不知为何,李继扬很是相信齐长卿的为人。他深知齐长卿做事是个刚正不阿的,便也信他是个专一的。如若换了他人,他或许还要斟酌几分。这样想来,似乎让依落同他相处一阵儿也不错。反正自家妹妹没什么损失,若是两人能情投意合,那也是一桩好事。
他齐廷尉虽出自将军府,却不是一介武夫,而李家世代是书香门第,与齐家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他便往沉香小筑走去。
李依落正坐在院子中央作画,发上绾了两支珠钗,阳光不经意间穿过她的乌发,看起来发间像是藏着几颗晶莹的珍珠。李继扬走近她,发现她的画上是好几棵银杏树,许是想念以前在书院的生活了吧。
李继扬的心变得柔软下来,柔声唤道:“小妹。”
李依落没有应答,她在发呆,于是李继扬又唤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大哥哥,”李依落转过来甜甜地对他笑了一下,“来找依落有什么事吗?”
李继扬听这一声“大哥哥”十分受用,便惬意地笑笑,道:“今日我接了齐廷尉府的帖子,你可想同我一起去作客?”
“嗯……齐廷尉?”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李继扬看她似乎没什么印象,便提醒道:“就是昨日在平王府扶了你一把的那位……”
她顿时有些不想去了。想来,兴许是昨日踢了他一脚,被那人记恨在心,想寻机会报复她吧!
不然就是那个无理的要求……她的脸一下浮起了几片红霞。
但哥哥都去了,她不去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于是她想了想,答道:“依落……愿意同大哥哥去。”
“那好,你先回屋换身衣服,我在门口等你。”李继扬说道。李依落点点头,便和小玉进屋去了。
换好衣服之后,她先是嘱咐了两个丫鬟把花浇了,再然后上了马车,李继扬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便安慰似的道:“别紧张,哥在呢。”李依落点点头。
李继扬又说:“那齐廷尉其实并不是很可怕,传闻都是夸大了讲,你莫信那些风言风语。”虽然那齐长卿只有过那么一位心上人,但还是有必要给自家妹妹打个预防针。
李依落继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也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廷尉府。门口早已有小厮在那儿等候,见了他们二人下车,便迎上去,道:“我家主子让小的在这儿为公子和小姐引路,请随我来。”于是,李继扬和李依落一前一后地进了廷尉府的大门,随着那小厮带领的方向往正厅去。
进了廷尉府,只见下人们都似训练有素的一般,见了生客便侧着身子行礼,并没有因为来了什么新的客人而好奇地交头接耳。李依落心想,这府中的下人被管理得还真好。那廷尉当真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呢。
到了正厅,只见齐长卿坐在主位上,李依落垂下眼没有说话,齐长卿与李继扬寒暄了几句,便不经意间把话扯到她身上来。
“这便是你家的小妹了?”齐长卿正大光明地看着她笑,她心中暗自腹诽,明知故问,这人真是……越看越欠。
李继扬也笑笑,回答道:“正是。”看着齐长卿对李依落的样子,似乎是真上心了,李继扬想。
于是李依落不情不愿地又行了个礼:“依落见过廷尉大人。”本只是虚扶一下便好,可那齐长卿真扶了她,她有些惊讶。齐长卿看她的反应,竟觉得有些可爱,眼底浮起几分笑意。
李继扬也有几分惊讶,但没有人注意。
之后他们便上座了,聊了几句之后,李继扬和齐长卿往书房去了。在他们去书房之前,齐长卿怕李依落一个人无聊,便吩咐阿瀚道:“阿瀚,你带李小姐四处转转吧。”
阿瀚应允,对李依落道:“小姐,请随我来。”
李依落点点头,便和阿瀚走了。
书房内。
“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门窗都关上了,李继扬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怕隔墙有耳。
“问题不大,他们总以为那些屏障能困得住我,”齐长卿一副淡淡的神情,“虽比预期慢了一些,但也快结束了。”
“那样便好。”李继扬松了一口气,既然齐长卿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什么太担心的了。
“只是,这几日你要小心。”齐长卿补充道,“他们也许会往你那儿想。你身为文官,他们也许会对你下手。”
李继扬点头道:“我明白,卷轴还在我这。”
“小心行事。”
“好。”
谈完了正事,齐长卿忽然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带她来。”他从前那点事,李继扬是知道的。
既然李继扬带了自己的妹妹来,想必于公于私,都是信任他的。
“我信你,”李继扬说,“但我这妹妹回来得不易,我也希望,能多个人护她平安。”
“你说过,她肩上有一枚胎记。”齐长卿忽然说道。
“对,我们李家只有依儿有这样的胎记,”李继扬回答,“我总认为那是一个提示。”
“可她确实是我李家儿女,是我妹妹不假。”
李继扬说:“我家小妹一周岁时有道长来过我府上,同我母亲说了许多的话。我明明见那道长说话时表情是凝重的,但我母亲只是同我说,依儿是个特别的孩子。”
“所以趁着这回,你算是把你家小妹托付给我了?”齐长卿有些好笑地道,他从不信江湖道士的话,他只信他认定的事情。
“差不多。”李继扬说,“我是个读书人,不搞这些打打杀杀的。你是将军府的二少爷,又是少廷尉,把依儿托付给你总比我这安全得多。”
“你可好生照看着。”李继扬道,“不然我也能随时反悔的。”
李继扬其实心里明白,若是自己的妹妹和齐长卿真的在一处了,那些不好的事情便离她会近些。但他愿意相信的是,齐长卿能护她。
“我会的。”齐长卿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丹凤眼若有似无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李继扬有事在身,先行离开了。留下齐长卿在书房,而李依落还在他府上。
李依落实在没想到,齐长卿这样看似冷漠的人,竟会在府中种植了一片桃花林。眼前正是三月下旬,北方的桃花开得不如江南的早,一枝枝桃花含苞待放,只看得一片白花花中带了些浅浅的粉色。李依落走进那片林子,虽没有十里桃花,却也是花香四溢,这花景美得不可方物。
当齐长卿看见李依落的时候,心里只想到一句话。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少女一身淡蓝色衣裙,置身于桃林之中,桃花配佳人,这幅场景实在好看。
李依落转过身来,正对上齐长卿笑意盈盈的眼。
这里没有阿瀚,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二人,在桃林中对视着彼此。
那一瞬间,她竟然认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牢狱里冰冷无情的廷尉大人,而是相貌堂堂的翩翩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