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辽阔无垠,暗夜中海面上有座孤岛隐隐被萤光围绕着,海风夹带着淡淡咸味,轻轻抚过岛屿上的树叶。
在这片岛的最亮处聚集着无数萤光被眼前这颗绿色巨树的枝叶吸收着,小径溪流缓缓趟过这颗树前的暖石。荧光轻轻掠过森林里的雾气,无声落到树叶上,有的又飘曳如梦,仿佛有着自己的思想迟迟不愿魂归于树。
那点点荧光便是云界的亡灵魂魄,回不了故土,也无人为他们超度守魂。便只能来着渡魂岛寻求安息。
空中一位踏风借力的黑衣人,袍子一角在风中飞扬,然而脸上却是戴了头盔和面具,将整张脸遮挡,脸面具后的眼睛都是黯淡无光的,宛如两个黑洞。
仿佛刚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领地,便来到这渡魂树下,刚一落地便听到有人开口“情况如何,我感受到了星魂之力传承引发的异变,可这几日又销声匿迹了。”原本跪在树下祈祷的短发男子似乎察觉到黑衣人的到来而站起来,向其问道。
“回禀岛主,傅氏门灭,那女人临死前传送走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黑衣人下跪作揖“属下给第三君主通过信,让其协助截杀。”被称为岛主的人闭上了双眼,随即又大笑起来“哈哈,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不枉我苦心蛰伏近五百年。”
岛主面向巨树,手抬起,手腕只是一转,手指向的巨树居然剧烈摇晃起来,岛主迅速转动手腕,无数岛上荧光都迅速聚拢起来,宛如明亮的海上神灯,光亮缩小至树身周围五丈的范围内,只见随着男子双袍一挥,半空的荧光和落叶陡然消失无影,又微笑着回顾:“传令下去,务必要将此人绞杀!”
“是。”目睹此景的黑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吸收了那么多年的灵魂,双生树提供的灵力越来越强了,恭喜岛主。”
被称为岛主的人不再说什么,转身一跃,腾空而起,飞向空中,转瞬消失在深夜的幕布里。徒留溪水潺潺,落叶沙沙,孤影黯然。
“孩子,孩子……”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又在她梦里响起来了。
宛如低语,微弱而虚幻,夹杂着局促的呼吸,在她脑中反复回荡,又如同即将消失的风语,忽近忽远。她在睡梦中只觉得窒息,拼命地伸出手,想抓住这最后一丝发泄口,然而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只是徒劳无益的挣扎。
那个声音继续飘近了,慢慢近在耳畔——
黑暗中有一团光亮,如日星隐曜,似在呼唤,沉静而温柔地点亮了这片梦魇。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像是漂浮的羽毛,四肢无处借力,一股温柔的暖流自眉心涌入全身,“去吧,世界在呼唤你!”
——那是谁的声音,母亲?是你吗?不对,这更像是个老妇人的低语。你是谁?
她蓦然便是一个恍惚,神智忽然回复到身体中。
就在她努力睁眼的刹那,空气忽然变得灼热扭曲起来,是他!是林清和的剑技,如同无色火焰,灼烧了这一丈内的空气,随后数颗魔晶在半空中从魔人的头上脱落,一个掠身,剑入鞘,魔晶仿佛受到引力被吸入那染上了血色的青色衣袖中。
“宁姑娘,你没事吧!”待林清和处理完目前这最后一批魔人时,便急忙向这边走来,拉了拉被撕裂的前襟,语音中带了三分关切。自发现这个紫衣女子中了血雾之毒在一边昏睡时,便忍不住时常回头观望。
“我没事,多谢林兄。”看着他受伤宁语汐忍不住想上前给其施咒疗伤,低头观察四周却发现尸横遍野“其他人呢?”
“都跑了,那几个商人身上有着灵物护身,估计能在血雾中捡回一命,其他人怕是成为了这伏魔山瘴气的养料了吧”说罢男子便转身开始打扫战场“这血雾甚浓,也难料连你也会中毒。”
旁边的地上到处都是同行人和魔人的尸体,还有的已经血肉模糊,人堆中还偶尔能看到断臂死人的抽搐,从方才的梦魇中挣扎出来,又见到这些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血地上,紫衣女子本来只是稍有些恶心,不知何时已经转成了四肢僵硬。
再度清晰的看到这样可怕的画面,仿佛又回到那夜的芷水村,大火吞噬着的尸横遍野的山村,还有那血色瀑布,于是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声大叫起来,退缩着靠到了山壁上,试图控制自己脑海中那些不断涌出的血腥画面。
“宁姑娘。”一旁的林清和出声了,虽然看不见女子的表情,却仿佛能感受到女子的恐惧与不安,便不再拘于礼节抚摸女子的脊背轻声说话“没事的,别害怕。”也不见他手指如何动作,女子的感情忽然仿佛找到一处宣泄口,一跃而起,准确落入了青衣男子的怀抱。
“你可知道三月前芷水村的大火。”似是泪水挡住了视线,女子擦了擦眼,抬起右手“全村人都死了,那火一样的烙印,每晚都刺痛着我。”接着便用手不停捶着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宣泄,这样就能得到拯救。
“抱歉。”男子低下头去,眼中有些怜悯,又似心疼,慢慢抚摩宁语汐的长发,脸上忽然有冷利的光一闪而过“只怕是贵族们争夺权力的把戏?我见过那场大火,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焰。”
说罢将紫衣女子扶起“那是拥有着强大力量的火焰,据我所知,灵州贵族不具有这样的能力。”
“此灭门之仇我必定要报!”
“那好,据我所知三国交界处的三界关,组织势力众多,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同去。”男子看着宁语汐,眼神倒是有丝温柔。
“行!我们一起去!”
见女子心中不再恐惧,便松开了帮忙扶着的手,看着山壁往旁边挪开了几尺——就算自己如何在意过眼前柔美的紫衣女子,现在也发现这个姑娘远非他原先想像的那样简单……她背后的仇家是如何可怕的势力啊,尤其是那火。
“你为何要救我?”宁语汐看那些血地上活活被啃食的同伴的手,触目惊心,下意识转过头去不忍看,许久,才细细声音地问了一声。
然而林清和已经转过了身去,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占卜之恩而已。”
紫衣女子走了几步,便到了山崖魔石上,微蹙眉头久久站立,仿佛感受到了风里传来的什么熟悉的气息,神色慢慢舒缓,眼中景色豁又开朗起来。
血雾和沙暴都已经过去,天色微微透亮。
天风吹起紫衣长发,闭上眼睛,面向东方站了很久。霞光倩影,紫衣在风中荡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