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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师姐,你看那个师兄他在瞪我。”陈克一脸委屈地指了指镇静的背影,缩了半个身子藏在自家师姐身后。
李幼锦微微蹙眉,下意识地依着陈克手指的方向抬眼看了去。
镇静道士闻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分明的错愕,却正好收到了李幼锦的目光……一记冰冷的注视。
镇静的脸色立时不自然了许多:“这位……师弟,我何曾瞪过你?”
“师姐师姐,你看那个师兄他又瞪我了!”陈克又缩了缩身子,只从李幼锦的身侧露出了半个脑袋。
镇静:“师弟,你……”
李幼锦更皱了皱眉,对陈克拿她耍把戏有了些不耐。可这一神情看在镇静的眼里却被误以为是李幼锦这个气质高冷如空谷幽兰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对自己心有了不满。
“这位师弟,我与镇静引路走在前面,不说瞪你,连头也未曾回过。你信口胡诌,这是作甚?”镇云接过了话头,面上笑容依旧,言辞中却悄然带上了一种刺人的锋锐之感。
“这位师兄,你又不是你师弟,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瞪我的?”陈克撇了撇嘴,学着镇云的语调回答说。
镇云笑着看了看陈克,不去回答他,扭头对玉符道人说:“师叔远道而来,我二人代真阳观前来招待,师叔眼下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还扯上虎皮揽上大旗了?陈克心里兀自嘲讽道。
玉符摆了些脸色,正要出声问询陈克,却听自己的亲亲小徒弟突然惊呼了一声。
“师父师父,呜呜呜……你看那个师兄在瞪我!”彩菱的语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嘴里还轻轻的呜咽着。
这一回,镇云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师妹,你纵然年幼,但也不能胡搅蛮缠吧?你当在场的诸位都是瞎子么?”
听了这话,新晋徒弟奴玉符道人顿时不乐意了。
“胡搅蛮缠?还瞎子?你小子说谁胡搅蛮缠,说谁瞎子呢?”玉符吹鼻子瞪眼说。
“师叔?你……你这是何意?”
“没意!我徒儿说你瞪了她,那你就是瞪了她了!你又是何意?”玉符一副“无论我小徒弟说了什么,她说的都是对的”的语气仰着脖子问道。
镇云被玉符道人明目张胆且毫不遮掩的护短行为给破了防,脸色如阴雨骤降一样难看了下来。
他凝眸在最先挑事的陈克脸上仔细地瞧了瞧,后者却嬉皮笑脸着毫不在乎似地与他回视。他又扫过面无表情的李幼锦,看向小萝卜头彩菱。
玉符道人适时一挥袖袍,将小徒弟给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沉吟一二,镇云的脸上平增了一抹铅青,冷冰冰地开口说道:“看来师叔并不喜欢我师兄弟二人,那我等也不好给师叔心中添堵,这便离去了。想来师叔对我真阳观并不陌生,也无需人领路了吧?”
玉符不去答他,只轻“哼”了一声,驾着楼船自行向前驶离。
哼哼怪,干得好!陈克在心里为玉符道人点了个赞。
“师兄,这……不太好吧?师父不是叫我们要好生招待玉符师叔的么?”镇静看着那远去的楼船,和楼船上远去的倩影,疑声问道。
“是他们先无事寻衅的,哪里怪得到你我二人?”镇云眼中突然闪过了一抹阴翳,“师弟,稍后你去打听打听那个最先挑事的小子和那个小丫头都是个什么来头?”
“师兄?你可不能乱来呀!我看那玉符师叔护短得很……”
“你去打听便是,”镇云打断说,“道会开启在即,我这点分寸还能没有么?”说着,他的声音里多了些严厉。
“是,师兄。”镇静稍有犹豫,面露忧色。
陈克正回头看着那两个似乎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坏事的真阳观道士,后脑勺上突然受了一巴掌。
“哎呦?”他抬头去看,正见了自家师姐的一张冷脸,“师姐……哈,师姐你今天也好美啊!”
“怎么回事?”李幼锦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你作的什么怪?”
陈克还要装傻充楞,可看着师姐愈发冷峻的面色,连忙挤出了些委屈,支吾着说:“那个……那个叫镇静的小子……一脸淫……淫邪地偷偷地盯着师姐看,我……我气不过!”
说着,陡然加快了语速:“那小子是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他哪里配得上我天仙儿似的师姐!就他那个熊样子,也敢对我天下独一无二的亲亲师姐动觊觎之心……”
玉符道人的一声冷“哼”将陈克震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是你自己动了觊觎之心吧?”
“诶,师叔你怎么知道的?”陈克大方承认说,“我最喜欢我师姐了。”
李幼锦看着他皱了皱眉,虽然从他口中说出的这类言语已听得很多了,但在师父以外的长辈面前这还是第一次,心下很有些无可奈何。
“彩菱,你听听,你听听!这种不知廉耻的小子,到底哪里值得?”听了陈克的话,玉符道人立时瞪圆了眼。
彩菱“嘻嘻”一笑:“我也最喜欢陈克师兄了!”
玉符这才知道,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家小徒弟竟还是在单相思?
“你!出息!你真是气煞我也!”他指着彩菱,满脸愤懑。
“师父,我陈克师弟怎么说,也比那两个小子强吧?”程北贤隐晦地指了指身后,帮腔说道。
“那个叫镇云的,明明和我一样同是三代弟子,却还在师父面前拿着派头装腔作势的,看着就让人生厌。哪里有我们阿克喜人?”
陈克连忙给憨厚师兄竖了个大拇指,好一招仇恨转移,时机把握的委实精妙,不愧是我的亲亲兄弟!
“而且啊,”程北贤收到了陈克的讯号,对他挤了挤眼,挑了挑眉,“我看那人不像是个有器量的,说不得还要回头找我们师妹的麻烦呢。”
看看,这才叫聪明人,话里要将转移矛盾的关键人物——彩菱师妹狠狠点出!陈克忍不住再为憨厚师兄点了个赞。
“他敢!”果不其然,徒弟奴玉符瞬间上了钩儿,“他师父乾真子在我面前还要客气三分呢,我借那小子十个胆!”
如是,在陈克和程北贤的连番插科打诨中,这事儿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楼船近了北门前,真阳人间第一观的气象渐渐显露了出来。只见半空中远近前后竟有不下数十上百团大小不一的闪动着的灵光,交相辉映之下,好似是白日晴空里亮起了漫天群星,正是发自前来赴会的各家宗门的器箓灵物。
那北城墙上除了常规配备的破灵弩外,还间隔着站了许多穿着真阳观道袍的道士,从他们散发出的气机来看,竟都是入了境的修士。
“好大的手笔啊,竟然用修士来驻守城墙?”程北贤惊声说。
玉符:“哼!不过是些用银钱召来的散修,他们大多都没有在修为上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装装样子罢了。”
“那也很不得了啊,我看那里有好几个人的修为比侯师兄还要高呢。”
侯孝杰闻言点了点头。
“样子货罢了,根基不牢,灵气虚浮。若是斗起法来,孝杰随便出一张玄级符箓就能打发一片。”玉符不屑道。
听了这话,程北贤嘴角不由一抽。那可是玄级符箓啊,除了师父您的弟子,哪家的还能随便随便就拿得出来?他心里暗道。
再向前,却见周遭各门派的灵舟、灵船或灵剑上前后涌起了一股股强盛的灵机。
“嘿嘿,怕是老规矩了。道行高的先进城?”程北贤疑声说,语气却颇为欢欣。他对自家师父的修为实力十分自信。
如此多的高手一齐释放灵机,城门前偌大的天地为之一荡,空气也好似骤然稀薄了起来。
这还是陈克第一次遇见这样大的阵仗,在各种灵机交相混杂的压迫下,他不由起了“御”字灵阵予以抵抗。
玉符惊“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袖袍随即轻摆,却见一道如太阳般闪耀的符箓飞射而出,陡然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紫金钟将楼船罩在其中。
陈克身上的压迫感随之瞬息消湮了干净。
“那是?”
“地级符箓?好大的手笔啊!”
“是哪位前辈当面?”
并行的各宗修士纷纷出声议论道。
“我认得!那是紫霞宗的玉符前辈!”
听着四面的赞叹和夸耀,在众人钦佩的目光里,玉符道人腰背挺得笔直,双眼目不斜视,神情一丝不苟,身上的道袍也被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驾着楼船当先向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嘿嘿,师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了。”程北贤贴近陈克耳语说。
“人前显圣?师叔原是同道中人啊!”陈克一副颇合我意的神情点了点头,“这道是什么符?看起来好生威武。”
“地级下品,混元万定紫金钟箓,实打实的好东西,师父也只有一张而已。”
正说着,怎料与楼船遥遥相对的另一侧突然绽出了一道更胜过玉符道人许多的大声势。随后,便见一条瑶船从一众灵光中突射而出,一路经行而过在半空中留下了点点梅子花印,生动闪耀着久不消散,似是以天地为绢布染下的点点墨,越过了陈克一行径直驶进了北城门。
好威风呀。陈克心中感叹,惊鸿一瞥间留意到那瑶船上似是两个女子。
“是她?”玉符倏然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来了?”
“是......哪位前辈?”侯孝杰疑惑地看着自己师父。从那般雄浑博大的气机感应来看,较自己师父还要强上一些。如此说来,那人怕是地境中品以上的修为了。
玉符轻轻地摇了摇头,却转而看了看李幼锦和陈克二人,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嘿,这下有意思了。我说玉修师兄怎么死活不肯来这道会,非要让我代他走这一遭?原来他早就知道她要来啊......”玉符道人自顾自地说起了哑谜。
“到底是谁呀,师父?”彩菱得了陈克的眼神示意,机巧地替他出声问道。
“晚些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玉符有些不怀好意地盯着陈克说:“那人可是差点就成了你的师娘喔!”
陈克:?
差点就成了我的......师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