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姑娘,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这儿是我的地盘。”一个陌生的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这就走!”
“慢着!”对面男子挑挑眉,左右看了一下,“雨下这么大,你能到哪儿去?”
“……”
“四海为家?”男子戏谑地笑笑,“不如在这里避避风,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放心吧,雨没停之前我不会赶你走,雨停了以后我也不会让你留。”
东莪还是挺感激他:“谢谢!”
“姑娘,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叫花子吧。”男子带着东莪走到胡同的尽头,这里竟然有个隐秘的小窝棚,“你叫……什么名字?”
“……”
“不想说也无妨。”男子靠在那不知可不可以称之为“床”的架子上,“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在胡同边上,如此谨慎倒也没错,但不可处处提防。免得心累又受伤。”
“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是说了,我们是萍水相逢,若是有缘自然还会重逢;若是无缘,自然没有再见的可能。”
“你……”
“嗯?”
“你说话……”
“我说话?”男子爽朗地“哈哈”一笑,“我说话的习惯就是押韵。我身为汉人,不能忘了老祖先的本。”
东莪被这个男子逗笑了:“你说话还真是有意思。”
忽地,他脸色一变:“唉,本来想着都一路考上来了。怎么着也得考过殿试,有个一官半职,没想到,这摄政王又归西。服丧,停试。你说晦气不晦气。”
东莪暗暗压住自己的情绪:“原来你是个赶考之人。”
男子往里靠了靠:“多想无益,赶快休息。不要一不注意,熬夜伤了身体。”
东方露出鱼肚白,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唤醒了热闹的早市。被雨水冲刷、洗涤过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混着早市的油条豆浆的香味,沁人心脾。
“嘿!嘿!”男子不知哪来的一把折扇,敲敲东莪的头,“这都第二天了,可不能再赖在我这儿了吧。”见东莪睡眼朦胧的醒来,又摇头晃脑的念叨:“小生还要备考……”
东莪暗骂自己一声,醒得这么晚!还练什么功!
拎起自己的行囊:“不好意思,昨夜叨扰了。”
“哎……等等!”一把折扇骨横在东莪面前,“这就想走了?真就白住一晚?”
“我……”到底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东莪解开包袱,又翻开一两件简简单单的衣物,露出那柄匕首和几个银锞子。她拿起银锞子,递到男子面前:“我……只有这么点,你看够不够?”
“唔……”男子挑挑眉,目光越过东莪,伸向她身后的包袱,“我看,倒是那把小刀还挺值钱。”
“不!”
东莪像一头老虎被人踩了尾巴,也不管别的,只把那个匕首死死攥在手里,搂进怀中:“别的都行!就这个不能给!他是我阿……阿爹留给我的!”
男子听到“别的都行”这句话,本想再来一句“那把你给我”这样的话开开她的玩笑,但一听最后这一句,瞬间熄了调侃的心思:“你爹……?”
东莪的悲伤情绪瞬间散发在周遭:“我爹……不在了。”
男子一怔,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东莪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拎起旁边的“三块布”,扭头就走。
“哎!你的……”男子高声吆喝,见那背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弱弱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钱……”他只是想戏弄戏弄她,没想到,玩笑开过了。回到窝棚,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将银锞子包裹起来,揣进怀中……
东莪的步子越来越快,甚至有些小跑起来。然而,她似乎觉得还是太慢,便开始狂奔。直至感到体力耗尽,才两手手掌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直咳得喘不上气来,憋得双颊通红,眼眸充血,甚至滴下泪来。看来,受了内伤真是得好好休养好一段时间。
前面是一尊巨大又有些残破的石狮子。东莪上前去扶着那个庞然大物,又靠在那石狮子身上,算是休息。
嗯?
看清了斜上方那块破烂的牌匾,东莪苦笑,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睿亲王府。昨日临时回来没有细看,今日才将这门楣看清。只不过,人家的抄家都会将匾额摘下来,砸个细碎。也不知那人让手下仍旧把这破烂匾额高悬于大门之上,是算手下留情,还是算更无情的羞辱和嘲讽。
福临……我不会放过你的……
走到自己曾经的闺房,东莪却不敢伸手推开那扇门。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您是……东莪格格?”一个模样打扮的人拦住东莪的去路,“格格可还认得奴才?”
正是当日给东莪一点点银锞子的那个太监。
“皇上就知道您一定还会回来的!”小太监神色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竟然让你在这里等我吗?”东莪冷笑,“他竟真的是不避讳,让一位公公随意地出宫来。倒是你,竟然也没有被侍卫们拦下来。报上名来,让我见识见识你是何许人。”
小太监做一个揖:“回格格。奴才未净身入宫前,名叫苏和泰。现在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苏子’罢了。”
见东莪不说话,这个自称“小苏子”的太监,带着些许维诺,些许期冀:“皇上念着格格在民间会受了委屈。昨日便派奴才在这王府中等着格格,可巧这第二天格格便来了。”
“如若我不来呢?”
“没有皇上的召回,奴才便在这里一直等。一天不来便等一天,一年不来便等一年。”小苏子语气诚恳,“谢格格今日回府。奴才恳请格格回宫!”
好一张会说话的巧嘴!
若是真心的,那这小太监便真是个忠心之人;若非如此,他倒颇有一番机变。
那个人的脾气:浮躁任性。若真等了个三年五载,这小太监可还有命?更不要说自己明明已经现身,却没有被带回宫。谁知道自己周遭有多少双那人的眼睛。
东莪轻轻点头:“走吧。”
然而,这次再回紫禁城。却不是陪伴着孝庄太后居住在慈宁宫,也不是单独居住在景仁宫。福临,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将她打发到了御花园当护理花木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