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皱了衣衫,摔散了头发,使不上力气,浑身火辣辣地疼……
眼前一片漆黑,忽的红光耀眼。
我这是……要死了吗?
东莪胡思乱想着:
也好,阿玛,莪儿来陪您……
不行,不行,多尼哥哥说,死是一种逃避,是软弱的表现,我不能……
那人是想让我死,我不能如了他的意,我偏要活,而且要活得精彩……
迷迷蒙蒙中,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手,空灵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这孩子,真是可怜见的,多久没吃东西了啊?想活下去,就跟我走吧。”
这个声音,是阿玛派来救她,帮她的人吗?东莪想要握住面前的这只手,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在失去意识前,似乎有人将自己扛了起来,一颠一颠地走向未知的世界……
夜色笼罩下,一个少妇装扮的绝色女子和一个十四五的女孩并肩而立。女孩挑着一对狭长媚惑的丹凤眼,嘻嘻地笑道:“师父就是心肠善良。”
“诶,春花,说什么呢。”少妇微笑着制止,“我不过是看她已然饿急。被饿到这个程度上,想来是个有气节儿的。若是那等随随便便,对‘嗟来之食’大快朵颐的小人,人家自能好好地过活,我又何必救呢!”
“是,师父。春花受教了。”
“再说,为了冒郎的病,我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哪怕找不到那药,也还是为他积些阴德的好。”少妇暗自叹气,不过这京城在满人的治理下,倒有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温热的瓷勺贴在东莪的嘴唇上,一阵怪味萦绕在东莪鼻尖,接着极苦的汤药被送进东莪口中,让东莪直皱眉,接着又是一块有些黏糊糊的东西。
“好甜……”
“师父,她醒了,醒了醒了!”银铃一般开怀的笑声感染着东莪,多久没有听到这种让人放松的欢笑声了。一张绝美的脸放大在东莪眼前,这张脸虽明艳动人,但嘴角挂着的笑却化不开她眉眼间的那点点愁。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面前的少妇一口婉转的吴侬软语,温暖柔和,令人沉醉。
名字?家人?她现在,可谓是皇室的弃子了吧。
“我没有家人了,我没有家了。”
“师父,您昨晚不是说要收留她吗?”女孩疑惑。
少妇暗搓搓翻个白眼:“春花,你何时能聪明点?若是这孩子只是不行迷失了路,她父母还不得急死。多少问一下,也不妨事。”
“是您救了我?”
少妇也不推诿:“不错。但若想跟在我身边生活,学艺。就必须能吃苦,吃最重的苦。而且,我虽说算是从良,然而,春花却还是那院子里的人,你要想好了。”
东莪有些懵:从良?院子?“请问您是?”
“我师父是董小宛,我叫韦春花!”小丫头抢在少妇前面说。
董?董小宛?
“您是‘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
董小宛眼眸黯淡一下,世人竟都只记住了她那个“名号”么?虽然心里膈应,但还是点点头:“正是。”
天哪!那不就是青楼中的……
阿玛对她说过当年那些“秦淮八艳”的奇闻轶事。什么柳如是,什么李香君,尤其是那位让平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真可谓是如雷贯耳。但也有一部分从良,嫁给如意郎君的,就像董小宛。
“是否跟着我,全赖于你自己选择。”董小宛真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温柔气质,让东莪感到如沐春风。
“我是已从良嫁了人的女人,并不会带着你走进那个地方。你也就是从我这里学学琴棋歌赋之类的东西,日后好有个傍身的罢了。”
“你若今日愿叫我一声师父,我定视你为徒,和春花不分彼此,悉心教导。”
没想到,在宫中和那个人闹成那样都不曾低下的头,却要在这样一个曾经是风尘女子的人脚边磕在地上,可真是讽刺!
但又能怎么样呢?在宫中的时候,自己想去见阿玛;可现在,她要活着!然而,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处世经验,除了在董小宛这里拜师学艺,她又能到哪里去呢!
东莪的眼泪打着转,屈辱感像两个行刑的士兵在她膝盖窝踢了一脚,跪倒在董小宛面前。那两个士兵又在摁着她的头,往地上压,东莪咬着牙,梗着脖子,怎么也低不下头去。
董小宛暗自微笑着点点头:“不用磕头了。我的眼光果然不差,你是个可塑之才。”
东莪如释重负:“谢师父!”
“既是成为我的徒儿,便也算和春花是一家人了。你既不说你的姓名,那我便给你另起个名字吧。”董小宛略一思量,“春夏……无甚好,也没有连字。不若这样,莲花是夏花中的头牌,古人赞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就叫‘韦莲花’吧。”
韦春花欣喜若狂,她有个师妹,有个妹妹了!欢快地拉着东莪的手:“莲花!还不快谢谢师父赐名?”
“谢就不必了。”董小宛还是一贯的温柔贤惠,微笑着摆摆手,“说不定她的本名要比我起的好听的多呢,我不过是班门弄斧了。还是你们俩姐妹一道去玩玩,交流交流感情。”
韦春花见董小宛似乎不想让她二人在房中多待,便拉起东莪的手,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听阿玛说,“东莪”这个名字,是当年先皇伯伯,听说自己娘亲的来历后,给自己赐下的名字,意思便是“水边的小花”;现在,小宛师父给自己起的名字又是“莲花”,看来,她这辈子是跟“水中花”杠上了……
“嗯!韦春花,韦莲花。”韦春花开心地绕着东莪转圈圈,“从此以后,我韦春花多了一个亲人啦!”
这就是平民百姓的快乐吗?原来他们的快乐如此简单,自己似乎也曾有过一段这样的日子,和多尼,博果尔,多尔博,还有那个人一起,嬉笑打闹……但如今,那些美好都过去了,而且似乎都过去了很久……
“莲花,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韦春花虽在那个院子里摸爬滚打,但不失赤子之心,又劝东莪道:“不论你以前经历了什么,哭过了,还是要笑着过日子的!我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别憋着,那样时间一长,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春花姐姐……”东莪露出些许浅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