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莪儿与哀家竟会如此生分了。”孝庄叹道。
苏茉儿一旁宽慰着:“娘娘不必忧心,想来是睿亲王的死对东莪格格打击不小,她还没有走出来,以后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
几日后,乾清宫中,福临挥毫批着奏折:“这几日,朕一直忙于朝政,听说格格醒了?”
听完小太监的报备,福临眼神一冷,笔尖一顿,声音保持着平静:“小良子,赏。”
吴良辅将一小袋银锞子塞在小太监手里,又侍立一旁,随时准备听皇帝主子的吩咐。
“小良子,摆驾慈宁宫!”福临这几个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得咬牙切齿,“朕去看看朕的好妹妹。”
进了慈宁宫,一见东莪,福临就冷嘲热讽道:“东莪,你不是要去找你阿玛么?在朕的皇额娘这里做甚?”
东莪挑挑眉:“托皇上的福,臣女没死成。倒要您来费心处置了!”
“你什么意思?”
“臣女什么意思,皇上心里应该最是清楚。我阿玛为大清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臣女又有何指望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呢。”
“东莪!”一提到多尔衮,福临就像被人踩了一脚:“多尔衮是有功,可朕也给了他赏赐!”
东莪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福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赏赐?皇上您的赏赐可真是丰厚。‘掘墓鞭尸’……怕是没有几个人可以消受得起的!”
“你!”福临气急,指向东莪的手指微微颤抖,又甩脱一般地落下,转身,“哼!”
“理亏了?”东莪冷冷笑道,“皇上这脾气可真是暴躁得很哪。”
福临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怒吼:“来人!”
“把她关到景仁宫去!”又阴恻恻地吩咐后半句话,“别给她吃饭。”
吴良辅惊异道:“万岁,这……”
“这什么这?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福临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吴良辅,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吴良辅感到身为一个下人,身不由己,伴君如伴虎真的不假。
你永远都不知道主子下一刻会有什么想法,会做什么事,一步错,可就是掉脑袋。但嘴上说着不敢,心底里还是得揣摩主子的心思,将天平倾斜向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否则,自己一个小太监,什么时候消失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皇上那个神情,恐怕只是想让格格吃点苦头而已。于是便暗搓搓地摆个“请”的手势,以礼将东莪带出慈宁宫。
“小良子……”因为前几日悲伤过度,又有轻生的经历,险些丧命,虚弱的东莪被太医告诫不可摄食过多,被太后监督,以至于这几天的饮食都是断断续续地只吃一点点。如今,又被福临下旨绝食,现在,她可怜地瘦成了皮包骨头。
吴良辅为难地说:“格格可是饿了?但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奴才……格格不如就向皇上求饶,服个软,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
“奴才斗胆……奴才自认可以说是和您两位一块长大的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和您不是亲兄妹,却是胜似兄妹啊。”
“我不想听!小良子。”东莪毫无生气地动着嘴唇,“我就是饿死了,也不会向那个杀父仇人求饶。”
“格格,说话可得慎重啊。”吴良辅急道,但又怕惹来是非,就压低了声音,“这摄政王爷乃是坠马……”
“你说什么?他将助他定鼎中原的恩人削夺封号,掘墓鞭尸,这和杀他有什么区别?!甚至更耻辱!”东莪强自冷静,“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吴良辅回到乾清宫,向皇帝禀告,但他未及说话,福临便先开了口:“她还是不肯向朕服软,对吧?”
“皇上圣明!”
福临翻了个白眼:“这个事情都能扯到圣明上,溜须拍马!下不为例,否则,你就准备在尚方司(后称作“尚方院”或“慎刑司”)过你的后半辈子!”
“谢皇上!谢皇上!”
三日后,福临再次来到景仁宫:“怎么样东莪,挨饿的滋味如何呀?”
东莪抬起不聚焦的瞳仁,望了一下面前的男子,看不清楚……她便又低下头,苦涩地笑笑:
“真没想到……你竟……变成这个样子……还是说,这……本才是你的真面目呢。福临哥哥,你可骗得我和阿玛……好苦……”
“东莪,朕说过,只要你放下你那不必要的执着,服个软,珍馐美味随你享用。你怎么这般顽固?!”
东莪听到“服软”的字眼,精神聚集:“皇上,臣女也说过,不会向杀父仇人求饶。您听不见还是记不住啊?”
果然,每次来看她,都会受她的气!可为什么?!多尔衮没死时,自己就如同一具傀儡,大权旁落;好不容易熬死了他,他的女儿却是像一只刺猬,满身锐气,跟她那个阿玛一个样!
“阿莪……”福临边说边摇头,“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人……是会变的。”顿了顿,东莪抬起下巴,挑衅般地昂着头,“皇上,与其放臣女在这宫里污了您的眼,不如把臣女打发出宫,也省得您生气。”
“你说什么?什么叫污了朕的眼?你很好,很好!”福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爱新觉罗·东莪,你别后悔!别后悔!”
“小良子!东莪格格语似疯癫,即刻放逐出宫!”说完便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负气离去。
吴良辅头顶的天空仿佛“咔嚓”一声,裂了一个口子,正欲说话,又想起前几次的遭遇,将话咽回肚子里。看来这东莪格格是真的惹毛了万岁。
要知道,“放逐出宫”可不是让她回到睿亲王府,更何况,睿亲王府已经被查抄了。被随意丢弃在民间,可惜这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了……
挥手,两个太监上前,架起身体绵软的东莪,一路来到紫禁城门口。其中一个心善的小太监悄悄塞给东莪一小点银锞子,当年睿亲王可谓是对他有恩,他位卑职小,只能这样了,希望格格吉人天相。
换到执勤的侍卫手中,东莪的胳膊就遭了殃,感觉都快被人捏断了!
“唔……”东莪被侍卫甩进一个就近的巷子里。看来,这真的是准备让她自生自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