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错愕,心里的小人儿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好不容易才将这点子疑惑压住。
这几日,东莪发觉自己周围的气氛总是很微妙,看来,这“白莲教”中的众人,对这位教主,真是心怀敬畏的。然而,不知怎么,周遭的人似乎害怕起自己来了。
莫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将会是未来的“掌权者”,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们远离自己一下?
不不不,不可能。不说随着教主来的那些生面孔,在这个小酒楼里,自己算是待了一段时间,也没见这些原本就在此的人有多怕自己的样子,都很能聊得来。
何况,在水芝这位“白莲教”老人的“大力宣传”下,自己这个“圣女”之位已是“只欠东风——莲花令”,当然她不愿意要,也不能要这个位子……
等等!水芝?
东莪暗暗地瞟向一旁打点器具的那一抹倩影,眯眯眼睛:
这两日的水芝似乎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但是由于自己以为很了解她,而造成的“灯下黑”,竟说不出水芝这姑娘哪里有问题。
嗐!大意了,如今自己举目无亲,万事当以谨慎为上。
“水芝。别忙了。”东莪递给她一方绢帕,“你看看你,满头的汗。”
水芝伸手接过。
东莪心里很不舒服:这个动作……别扭!
“水芝?”
“啊,姑娘您叫我?”
东莪暗自皱皱眉:这个自称……也有问题!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这个人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自己这两天竟然没有发觉。
接下来的一个月,东莪越发觉得水芝不正常。
但是就是那样一张脸,那样一个身段,这要是随随便便给人说他们这“白莲教”的一位老人“不正常”,恐怕人家会先把自己给隔离起来,省得自己在那里疯言疯语,扰乱人心。
那样的一张脸……
东莪的思维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她翻出一面小巧的镜子,边照边比划:眉毛拉长点,嘴上添个小胡子,下巴来一簇山羊须……好嘛,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了!
她自我陶醉了一下,眼神一凛。“啪!”地将镜子扣在桌子上:
帝王,不都追求着什么“长生不老”之功,已期千秋万载,统治长久么?那好,我就助你修仙,早登极乐!
两年前,你毁我父,将我打成奴籍,却又未曾逐出宗室,一纸圣旨发配塞外……那时,我沉浸在阿玛薨逝的悲痛中,而且年幼没有什么能力……如今,你等着瞧吧!
东莪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抓过扣在桌上的镜子,扯着左边的脸抓一下,拉着右边的脸拽一下,指尖贴着皮肤,下滑……
手指使劲,掐住脖子,说话,发出的是嘶哑而粗的声音。
想到“教主”那光滑白皙的脖颈,东莪拇指中指相抵,在脖子中央喉口处,轻轻弹了一下,难受得她直打嗝:“呃嗝……呃嗝……咳咳咳……”
看来,那日第一次见教主的时候,所猜不假,所谓“公子”,其实倒是一位姑娘!
或许,这也算一个突破口。
东莪停下她漫无边际的思绪,她需要回到现实来,寻找一些可以为自己的猜想佐证的真实:
“水芝。”她唤道,“这里可有藏书阁没有?”
水芝眼里划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自然是有的,不知韦姑娘找书何用?”
“这你就不需要再管了,你只需要告诉我藏书阁在哪里就行。”
木门缓缓打开,汉族文化气息扑面而来。还有一阵霉味混着淡淡的墨香,东莪暗自咋舌,这么一个好地方,这些人竟置之不理,放任其自生自灭么?
察觉到东莪疑惑的目光,水芝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读书是要将来可以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但是韦姑娘可别忘了,我们是‘白莲教’!做朝廷的官,对我们而言,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你们身为掌权者,不由分说地剥夺了其余教众学习的机会?”
水芝好笑地道:“且不说什么知识,他们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白丁,只需要听我们的命令就行了。要知道,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我们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东莪被这一套理论搅得脑袋一沉,有些气愤却又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白莲教竟有如此多的藏书,想来是一个根基稳固的组织,若是阿玛在……东莪狠狠地摇头,那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抽了几本关于历史的书籍,交由水芝验看后,便可自行阅读了:毕竟,一些“机密”是不准东莪这个“外人”看的。
“易者改变,容者容貌,以‘人皮面具’为佳,石膏次之……”
易容术么?
东莪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确实,那“两坨肥肉”虽然有很强的、油腻的逼真性,但总体感觉是有些僵硬的。忽略了人在呼吸时轻微抖动而产生的脂肪抖动感,所谓:细节决定成败。
“啪!”地合上书,她好像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了。
“水芝!”
“姑娘找我?”
“现在天这么热,你打点一下行装,明日我们去爬山,避避暑。”
离此地最近的乃是“马耳山”,不过几里的路程,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山麓。
唐开元年间,官秘书正字、史馆待制的“萧夫子”——萧颖士,“慕名托疾”不远万里,来马耳山游览,写下了《游马耳山》著名长诗。诗云:
兹山表东服,远近瞻其名。
合冥尽溟涨,浑浑连太清。
我来疑初伏,幽路无炎精。
流水出溪尽,覆萝摇风轻。
高深度气候,俯仰暮天晴。
入谷烟雨涧,登崖云口明。
乾坤正含养,种植总滋荣。
“此山山势挺平缓的,上面风景很好。走吧。”
东莪这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水芝倒也一脸自信,二人互相扶持,约莫一个时辰,便到达山顶。
“水芝,来来来。”东莪擦擦汗,满脸微笑地朝水芝招手。
二人相对站定,东莪突然出手,一把掐住水芝的脖颈。东莪是练过武的,加之又是“先下手为强”,自己不用使太大劲儿,就将水芝钳制住:
“你是真是假?若你是真的水芝,就从这儿跳下去,证明给我看你没骗我;若你不是,那真正的水芝又在哪里?快说,否则,可别怪我手上的力量没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