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呢?东莪揉揉太阳穴,又使劲拍拍自己的头顶。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干嘛那么多事地想要“查案”。
推开窗,东莪看到不远处的睿亲王府,仿佛看到了那个儿时无忧无虑的自己……
那时,她不过三四岁,依稀记得,大额娘带她进宫,最后一次见到敏惠恭和元妃娘娘——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海兰珠喃喃地念着,“关雎,不是双宿双飞的吗……臣妾参悟了这许多年……还是不明白……兰儿时日无多,怕是见不到您最后一面了……”
“兰姨,你在说什么啊?”
“莪儿,你八堂哥在找额娘呢。活在这个世上,终究还是挺累的……你现在还小,也许不懂,长大了才会明白,但兰姨还是要告诉你:
不要相信……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兰姨累了,真的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
声音越来越小。
“兰儿!”
八皇伯皇太极夺门而入,三两步冲到海兰珠身边,滑落着跪倒,涕泗横流。轻轻握着海兰珠冰凉的手,举到自己颊前:
“兰儿,朕回来了!朕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一看!是朕!是朕回来了……求求你睁开眼睛……兰儿,朕求你……”
东莪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皇伯伯将海兰珠一直捧在手心里,兰姨却说“不要相信爱情”。或许,她还没有成长到兰姨所说的“长大了”吧。
敏惠恭和元妃仙逝下葬后的那天,小小的东莪推推脸上泪痕仍在的,她的嫡母——博尔济吉特氏安丽雅:
“大额娘!兰姨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把兰姨装在木盒子里,推到土坑里去呀?”
“她……走了。”
“走了?那去找回来不就行了吗?”
看着东莪天真稚嫩的小脸,安丽雅抑制不住的悲从中来:“好孩子,你现在还不会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还有……”
“莪儿,大额娘今日不大舒服,不能陪你,你自己一个人先去玩吧……来人!你们务必保护好格格,若她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东莪又跑到她的生身之母李敏贞处:“娘!娘!大额娘今天不高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
“不会不会,我的莪儿这么听话懂事,福晋她心地善良,又一直那么喜欢你。不会的,她不过是太重情了,她的姐妹亲情……”
“可是兰姨说……感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啊,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东莪小脸一垮:“又是这句话。”
李敏贞拍拍女儿的小脑袋:“你不是最喜欢看娘荡秋千了吗?娘带你去玩。”
东莪到底是孩子心性,立即眉开眼笑起来。李敏贞先让东莪坐在秋千板上,抓紧长绳。轻轻地推,让东莪感受到风的和煦,鸟的鸣啼,日的温暖,花的芬芳……
一天一天,坐姿变为站姿,贴地的游荡变为高空的飞扬。
“啪!骨碌碌——”多尔衮捡起脚边的果子,身上的戾气被自如地收起,微笑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东莪!”
东莪利索地下蹲,落座,点地,稳稳停住,一如年轻时的李敏贞。像小鹿一般快乐地撒着欢儿跑向多尔衮。
多尔衮一把捞起东莪,托着她的身子向上一推,便将东莪架在自己的双肩上。伸手上去,双手一左一右,充当东莪的扶手……
“呵呵呵……”
东莪转转脑袋,嘴边挂着笑。
“莪儿啊,你看,字该这么写……”多尔衮握着女儿的小肉手,教她写字。
“王爷忒心急了,莪儿才多大。就让她学习这么多东西。”
“嗨,若是莪儿是男儿身,我定要将他培养成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的栋梁之才。”
琐碎的日常,是亲人们对自己的娇宠和关爱。
东莪凝望着盛京这座完好无损的睿亲王府,眼前那美好的情景消失,嘴边的笑容不褪,眼泪却不由自主地盈满眼眶。
她现在,不是无家可归,而是有家难回……
“笃笃——”
东莪赶忙眨眨眼睛:“请进来吧。”
“客官,午膳来了~”
“哦。多谢。”
伙计放下餐食,爽朗地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哦,对了客官,这几日您可尽量少出去啊。”
“怎么说?”
“嗨,又有姑娘不见了。”
东莪猛地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还是那个街道,这次的失踪的姑娘好像是叫马玉莲。而且,因为这事,那条街上的无赖似乎都变多了。”
伙计不再说下去,又提醒道:“总之,姑娘近日少出门为妙。”
“好,我知道了,多谢。”
东莪手指擦着耳边,贴着耳根,将头发拢了拢准备用餐。
想来,是那等泼皮无赖,市井流氓见此街民女失踪频发,出手之人又没有害人性命之意,便生了所谓“英雄救美”的心思。打着这个旗号,祸害良家女。
忽然,东莪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
“嗯?”她看着餐盘上装饰的花纹,想起那位“佟大娘”的话:
“娘的花儿回来了……让娘看看,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受苦了?”
“花儿”么?东莪灵光一闪:清荷、紫菡,玉莲……
没错了!
心中的郁结打开,东莪自觉酣畅了许多。
翻开包袱,内中那件隐隐带了些血渍的嫁衣明艳夺目,刺绣的金线熠熠闪光,不是这件;宽松利落的蒙古骑装,张扬出一种豪迈气质,但也不是这件……
翻出一件两年前穿过的,裙摆绣着荷花的平民旗装,东莪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虽然有点小了,但还是勉强能穿。
秋日的午后,阳光慵懒,东莪在一小摊处作势挑选胭脂水粉,忽而感到肩上一重,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
“呦,小美人~要不要去爷家玩玩?”
东莪心中暗笑:有无赖上钩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竟如此顺利。
保持笑容转过身:“嗯?”
无赖看直了眼,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跟爷回去,也少不了你的吃住。你也不想在这儿被人莫名其妙的被人带走吧。跟爷走,你还能享受着富贵生活。”
“哦?我若是不呢?”摸上腰间的匕首,东莪的笑容不变。
“那可就别怪本少动粗了。”无赖一摇扇子,“上!”
东莪挑挑眉、耸耸肩:“喔~”
“你,你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东莪忽然出手,三招撂倒了那几个小喽啰,匕首随一道寒光闪过亮了出来,“我‘韦莲花’可从没怕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