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你看!”东莪欣喜道。
不错,前方那一派欣欣向荣景象的城正是满人未入关前的都城:盛京。也是东莪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之地。
从老妇人家的沙漠边上出来,已有近半个月。跟着她的指示,先到就近的小城寻了匹马:
那老人家的心肠真好,给她的盘缠分文比预估的甚至还多了些。直到了她说的那个小城,才知那老人可谓是个“善人”。在城里家庭条件优渥,却以在荒漠边上给外乡人提供方便为幸事。
不过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她东莪定要回来,再谢那位老人。
“这……”
东莪没有想到,这盛京的睿亲王府倒还算是保全,是那个人无情之外的怜悯,还是……
尽管如此,盛京的睿亲王,也是一个禁忌的存在。东莪担心万一……那么,就会对王府中那些忠心耿耿的老人们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她可不敢白天大摇大摆地进入,只好摸黑偷偷前去。
东莪来到那个记忆中的小饭馆,一面用餐,一面“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解一下市井坊间都传些什么“新闻消息”。
“对,对。这小皇帝啊,还真是不错。”
“嗯,想来他们满人是接受了咱们的正统思想。”
东莪有些疑虑:这些都是汉人?怎么说话毫不避忌?毕竟,这是在盛京。
询问后得知,乃是当今圣上找来了儒家孔子的第世孙,以礼相待。再率文武百官,毕恭毕敬地祭拜那位“至圣先师”。后来,又说思想学术当“百家争鸣”,许坊间自由议论,不罪。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费一兵一卒,便消除了大部分汉人对大清政权的仇视;还让那些老儒生也开始宣扬朝廷的好,当真是条好计策。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更夫一面打瞌睡,一面敲打梆子。简直就是困一下、敲一声、喊一句,如此循环。
一个蒙面的黑影掠过街道,“嗖!”地一下窜上睿亲王府的院墙。轻巧地落地,无声步小跑,前滚翻式地从一扇窗跃进屋内,同时转身伸出脚,撑住将要跌落的窗扇,小心翼翼地将它抬着关窗。
榻上的中年男子还算警觉:
“谁?”
火折子点亮手边的一小节蜡烛,来人轻轻扯下蒙面巾:
“阿林保。”
看清来人样貌,名叫阿林保的男子瞬间喜极而泣:“东莪……格格……”
将蜡烛吹熄,东莪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
“奴才……怎会忘记格格尊容……格格,您受苦啦……”说着,阿林保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想着刚才那一瞥,阿林保已然有些花白的头发,东莪按压着心中的五味杂陈:“你,可还好?”
“好……好……承蒙格格挂念,奴才一切都好。”
东莪扣住阿林保的双肩,强忍着泪:“我不能久留,免得带来灾祸。王府……就拜托你了。”
“奴才省得。”
东莪最后看了他和房中的摆设一眼,拉起面巾,走到窗边——
“格格。”阿林保叫住她,低头行礼,“保重。”
东莪只略停一下,轻叹一口气,没有回首。
待到阿林保重新抬头,屋内哪里还有人影?推开房门,无月之夜,只有阵阵秋风拂面,带着些许远方的桂花香。
一根火把自黑暗处出现,来人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不过是睡不着,点灯而起,出来透透气罢了。你何需如此紧张?”阿林保波澜不惊,平静得如一潭深水。
“不曾有人来么?”
阿林保心中提溜一下,维持着平静:“不曾。”
“哼,最好如此。否则……”
阿林保斜眼看看他,冷哼一声,回房,掩门。
东莪在街角边,看到府内灯火已熄,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轻功倒算是不曾荒废。自己也不可在此久留,否则会害了阿林保。身形隐没于黑暗之中,消失无踪。
“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上好的胭脂水粉!来来来——”
集市上一派热闹,但不知为何前面的人都在无规律地躲避着什么。
东莪好奇地眨眨眼,拽开步子,向那闹哄哄的一团而去。
“花儿……你是我的花儿……你是花儿吗?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花儿?”闹市中,隐隐约约传来这样似乎是找人一样,急切的询问。
人群四下散开,可见一位满脸愁容的老妇。她花白的头发散乱,形容枯槁,好不憔悴。
东莪正疑惑着,那老妇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拉住东莪的手臂。为防老人不慎跌倒,东莪攀住她,给她一个支撑。哪知这位老人腾出一只手,朝着东莪的脸就摸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花儿……娘的花儿回来了……让娘看看,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受苦了?”
东莪一脸懵,惊异得直眨眼睛,不知所措。
“哎,哎,佟大娘啊。她不是你的女儿。”一个憨厚的小伙急忙出来给东莪赔不是,“对不起啊姑娘,她女儿几天前不见了,大娘一时受不了打击,就成这样了……”
“哦,没事。”
东莪心中疑虑更深:按照这位老妇的高龄和那个小伙子对老人的态度,她的女儿必定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是个良家女,既因非幼儿拐卖之类的,又怎会无故失踪?
逛街的兴致被打消,倒冒出一些想要“查案”的心思。
说干就干,东莪又逮住那个小伙,让他把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一下。
原来是佟大娘的女儿清荷几日前出来,准备买点布料,给母亲做几件新衣裳穿。哪想到,在街上碰到一群蒙面人,只说是请她吃点好东西。
佟清荷拒绝了,似乎准备反抗,忽然又安静下来。那几个蒙面女子唤来了顶轿子,貌似是毕恭毕敬地将她扶进轿子。
那群人好像会些武功。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准备反抗的人瞬间安静;也不会短短一眨眼的时间,就连轿子带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莪挑挑眉,倒真是奇事一件。
在大街上劫走姑娘,将人弄晕,又毕恭毕敬地请人上轿,后面又像做贼心虚似的,溜得极快。
东莪又四下打听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佟氏一家遭此厄运,还有章家,齐家等,只不过,失踪的都是女儿。
回到客栈,东莪想着刚才的多方打听,心绪结成了一个疙瘩,难受得紧。她总觉得很别扭,像是忽略了什么似的。
“佟清荷,章芙蓉,齐紫菡……”东莪喃喃自语道,“我究竟漏掉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