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离见秋亭风度翩翩、潇洒自如,春姬也是风姿绰约、明艳动人,二人一样的秉节持重,心中便有些仰慕。
他膝盖微屈,正要拜下身来,忽听识海中传来声音:“此三人未必是善类,拜师之事要慎之再慎,莫要落入别人的圈套。”
连离闻言一怔,他望了望驼龙,又望了望秋亭与春姬,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呆立在当场。
驼龙见连离犹疑不定,怫然道:“你不愿意?”
连离嗫嚅道:“承蒙……那个……先生抬爱,小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子初入江湖,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拜师之事,兹事体大,一时之间小子实难拿定主意。”
春姬闻言噗哧一笑,道:“小子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拜在驼龙师兄门下,看他高兴地说开胡话了!”
驼龙见他推脱,登时脸色一沉,道:“你可知道自己如何能从青铜虎卫手里逃出来的?”
连离道:“知道,是先生你暗中相助,这才让我从青铜虎卫手中逃走!”
驼龙道:“知道便好,我能助你离开,也能将你送回去,或者,我还可以杀了你!”
连离眉头一皱,心中有老大的不快,他承蒙驼龙之恩,本来对其心怀感激,但他生平最恨别人威胁自己,又见驼龙行事也太霸道,颇有目中无人之意,不由得心下暗怒。
他面不改色,道:“先生之能,我早已见识过,小子佩服的很。”
驼龙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愿拜在我的门下?”
连离察言观色,心中犹疑不定,只怕这三人果然不似面上看来那般和善,或许真的对自己另有所图,当下言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小子不才,也听人说投师似投胎,自然不能太草率。况且,为人师者,理应正其身、立其行,先生虽有惊人艺业,但在正身立行圆满与否,小子可不知晓。”
春姬在一旁不禁眉头紧皱,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驼龙也换了一副面孔,阴森森地一笑,道:“好小子,竟如此不识抬举!”
连离见他模样甚是可怖,心中暗叫:“果然不是好人。”又颇有些后悔,自己口无遮拦,怕是已经让他颜面尽失,他定然要报复。
想到此处,连离讪讪地笑了笑,想说些软话找补一下,怎奈一时辞穷,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酒馆掌柜颤颤巍巍地行了过来,正好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氛围,只见他一瘸一拐,显是腿有残疾。
原来是酒馆掌柜见驼龙等三人吃酒吃的久了,眼看酒要凉了,那店家小二方才被驼龙打了几巴掌,一时不敢上前,便由酒馆掌柜亲自上前温酒。
酒馆掌柜停在桌前,拿起陶壶在文火上煨着,陶壶受热,多余的水分渗入壶壁,发出丝丝的声音。
他举起陶壶,向驼龙等三人杯中各斟满一杯。
秋亭道:“师弟莫与这小儿一般见识,我早看出他没见过世面,不值得师弟如此劳心费力。再说,每日来踏师弟山门的青年翘楚不计其数,资质比这小儿好过百倍的也大有人在,还愁寻不到好徒儿?”
驼龙不语,不住地冷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重重地将酒杯摔在桌上。
秋亭与春姬见状也不多说,相视苦笑,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瞧这小兄弟确实有些不识好歹了!”一旁的酒馆掌柜忍不住开口道:“几位师父侠名远播,若能拜在他们的门下,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驼龙等人见酒馆掌柜形容猥琐,只道他是寻常市侩,自没将他放在眼里,不料他能言会道,竟奉承地极好,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掌柜的竟知道我们的来历?”
酒馆掌柜道:“怎会不知?就凭几位这风度、派头,江湖上哪里去找?也就这小兄弟毫无见识,竟看不出厉害。”
秋亭呷了口酒,笑道:“掌柜的还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酒馆掌柜干咳两声,笑道:“承蒙大爷抬举,小老儿乡野村夫,也就知道些众所周知的事。说出来倒让大爷你笑话了。”
秋亭道:“不妨,方才你说咱们侠名远播,那你且说说,是怎个远播法?”
酒馆掌柜见酒水已烫,便放下陶壶,向后退开几步,道:“几位师父艺业惊人,专平世间不平事,天下谁人不识?”
秋亭见他言之无物,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不知道,掌柜的莫要再哄我们开心了。”
酒馆掌柜竟毫无尴尬之色,道:“要说不知道,小老儿确实有一事不明。”
秋亭道:”何事?”
酒馆掌柜道:“小老儿不知几位到底是素衣呢,还是黑衣?”
驼龙等人闻言浑身一震,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腰间长剑,神情戒备。
素衣、黑衣是江湖中两大组织。
素衣存世已有五百余年,当年曾是江湖第一大仙派,专平天下不平事,江湖有云:“天下先有不平事,而后有素衣。”
黑衣则是近几十年来才成立的组织,在天下元气蛰伏之后悄然兴起,其行事隐蔽、诡谲,多以暗杀闻名于江湖。
素衣修习仙法,黑衣修习武道。
世人皆知,二者虽然名字里都有个衣字,其实并无关系。
极少有人知道黑衣其实是素衣的暗堂,素衣为明,黑衣为暗。
可这酒馆掌柜知道。
“什么素衣、黑衣?”秋亭冷冷道。
“嘿嘿。”酒馆掌柜笑道:“几位若是想不起来,小老儿我再说一事,也让几位回想一下。”
酒馆掌柜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道:“几位是否还记得夺云观?”
此言一出,驼龙等便已大致猜到了酒馆掌柜的来历。只见驼龙不住地嘿嘿冷笑,只等酒馆掌柜亮明身份。
夺云观原本也是亥州境内的一个仙派,已于十多年前从江湖上消失。
至于为何消失,驼龙等人自然心如明镜。
秋亭兀自还在装作糊涂,阴沉沉道:“什么夺云观?”
酒馆掌柜道:“这位大爷竟如此健忘,还是有心考较小老儿?”
驼龙等三人见其语气愈来愈轻佻,当下再不出声,只暗暗提防,如临大敌。
酒馆掌柜又道:“夺云观乃上古神观,曾存世千余年,比起素衣,可谓是历史悠长了,所谓仙有仙道,人有人道,素衣虽然厉害,终究是凡人门派,算不得真正的仙派,而夺云观虽人数不多,却是实实在在的仙派。小老儿这样说,几位不会反驳吧?”
见驼龙等三人默不作声,酒馆掌柜接着道:“唔,我倒忘了。如今几位连自己是素衣弟子都不敢承认,自然也不会为素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