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凤安知不动了,看向不晓。
无一停住,跟在后面的侍卫们也僵住,一起转头看向不晓。
不晓疑惑:“主子怎么不进去?”
凤安知语气不明,带有些许羞郝:“你先进去。”
不晓表情怪异,瞅瞅周围一大群男人,再瞅瞅紧闭的房门,恍然大悟。
感情你们来的时候忘了“林姑娘”是个姑娘,当然,这你们里面并不包括凤安知。
主子忘了自有他忘的道理。
不晓狗腿的想着。
屋内的阿娅正在欢乐的喝粥,“呼呼呼”的,香得很。
纺夏在旁边给她添粥,哄道:“慢点喝,粥多的很。”
绣春也一并哄道,她们怕阿娅吃太急呛着。
睡了一天一夜,阿娅早就饿了。
“咕噜咕噜”地喝下,直夸纺夏手艺好。
粥是纺夏自己找到厨房去熬的,绣春去通报的时候,她就被阿娅拉着胳膊喊饿。
问了客栈厨房,已经过了饭点,只剩下些冷菜冷饭,纺夏没法子,所幸主子包下整个客栈,可以亲自下厨熬粥。
粥里放了一点瘦肉,几片青菜,也算喷香馋人,纺夏庆幸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
“扣扣……”又是敲门声。
“请进。”阿娅咽下嘴里的粥。
然后是不晓推门而入,看阿娅衣衫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喝粥,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朝门外点点头。
可以进。
不晓如此示意。
凤安知这才徐徐进门,后面跟着无一。
侍卫被关在门外,守门。
阿娅已经对凤安知的此中行为见怪不怪。
有一个笑话:凤安知是君子。
纺夏和绣春也柔柔的行礼,退出门去。
阿娅恢复的很好,比起刚醒来时虚弱无力的身体,现在精神奕奕,面色红润,喝粥的速度毫不逊色受伤前,把不晓给看饿了。
不晓守了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进食,如今放松下来,浑身疲惫,更是腹中饥饿,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打鸣。
因平常的习惯,阿娅下意识道:“一起吃点?”
不晓也下意识接口:“好啊!”说要她就后悔了。
一是因为主子在这,二是因为阿娅还有伤口要换药,吃饭还是先放一放。
凤安知一记眼刀刮向不晓,不晓暗骂肚子不争气,面上温柔体贴的阿娅说道:“还是先检查伤口吧。”
阿娅停下喝粥,奇怪的看向不晓,问道:“什么伤口?”
不晓小心翼翼的抬着阿娅的左右,放在桌面上,让阿娅不要乱动,然后准备拆了缠在左手臂上的白色布条。
阿娅猛然意识到什么,挡开不晓的手,又按住白布,微笑着说道:“不晓姐姐,我没事的,你看伤口都没再渗血,你还是先喝粥填填肚子,这个不急。”
“这怎么行!”不晓赶紧拒绝,“哪有你这个逻辑的……”
不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凤安知抢先。
“不晓,先喝粥吧,不然粥要冷了。”凤安知语气平和,像是很认可阿娅的话。
他看了眼阿娅按住的白布,又看了眼上镇定实则心虚的阿娅,薄唇微抿,没再说什么,绣着金丝条纹边的象牙白袍一撩,稳稳当当的坐上椅子,手指不紧不慢的敲击桌板,抬颌示意阿娅他也要喝粥。
阿娅巴不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别问,殷勤的给他添了碗粥,满满当当的一碗,还把本就少的肉丝都添在里面。
只求凤安知一直闭嘴。
可能阿娅殷切地祈求得到了上天感召,凤安知果然什么都没说,姿态优雅的喝着粥,修长的手指贴着青花瓷碗,用勺子划拨着,再舀一勺吹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如他喝茶一般,淡然悠闲。
不晓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的意思,担忧的看了看阿娅,更加愧疚。
不晓的确是饿了,粥又如此喷香诱人,讨了一碗,也吃起来。
不过这在屋内,只有一张小桌够坐两人,三人只怕是有点挤,不晓也不敢让凤安知挤着,便端着粥去了隔壁客房吃。
“无一,你也去吃点。”凤安知这样说道。
无一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老老实实添了碗粥,退出门去。
房中,只剩下阿娅与凤安知两人。
看来求老天爷也没什么用。
阿娅心中紧张,闷头喝粥,不敢言语,手心冒出汗来,勺子一滑,差点把粥洒到外面去。
“呵呵,凤老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吧。”还是阿娅先开口,她始终沉不住气,面对凤安知总是心虚总是怕。
“在下并未做什么不合礼数的事。”凤安知回答道,只要碰到奇怪有趣的事,他就把君子之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况且林姑娘身着男装,在下也该称呼你’林公子‘才是。”
阿娅:“呵呵。”
凤安知吃的差不多了,也不与阿娅胡搅蛮缠,倒了杯水漱口润喉,清清嗓子,格外安逸。
阿娅偷偷瞟了一眼凤安知的碗,吃的还蛮干净的,还不浪费。
“说吧,手怎么了。”凤安知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
“比起这个,不应该先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受伤?”阿娅虽然慌张,但依旧维持表面的冷静,尽力转移话题。
凤安知嗤笑一声,似已看穿她的心思,不过也很好心的满足了阿娅的要求,解释给她听:“不晓擅医毒,不过是用了些伎俩将那山贼头子催眠,下了点药罢了。又忘了你并未服用解药,那伤是为了救你做的。”
凤安知舍头留尾说了个大概,眉眼舒展,露出个诡异兴奋的表情:“想来,这伤也划的巧了。”
阿娅被凤安知这个表情惊了一下,这个样子的凤安知与平常完全是两个人,这是突然之间的改变,和原来的孤高冷艳相比,又找不出丝毫违和感,仿佛他原来就这这样的人,实在怪异。
阿娅吞了口口水,反而冷静下来,用敏感的头脑思维,发现了凤安知话中的隐瞒。
“凤老板是觉得我很好糊弄,连跟我道清前因后果的意思都没有。”
凤安知脸色表情不变,姣好的眉眼中透露的是愈加兴奋。
阿娅继续说:“若只是普通山贼,凤老板大可赶紧杀绝,一个不放。却偏偏要让不晓姐姐下毒,让那贼头逃了。他能逃到哪去,逃回山寨?那你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娅想了想:“为了跟踪回山寨清杀余党?”随后她又摇摇头,刨除了这个想法,“不对,要是只是这样,你们早应该了解了山寨的位置,何必浪费毒药。”
凤安知认真听完阿娅的想法,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没了之前的诡异,恢复了平静,又是早先那个高领之花。
他俩相对而坐,自相遇以来,便已各种各样的方式如此对立而坐,时而相顾无言,时而怒目而视,时而安宁平和。
不知何时,两人关系开始亲近。
他同早前一样,分别给自己和阿娅倒了杯水,静默片刻,他薄唇轻启,吐出实情:“你说的没错,你想知道,我说给你听,只是,你须得信我。”
阿娅点点头:“我信的。”
凤安知反而摇头:“是今后的事,要一直信我。”
阿娅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你快说罢。”
“遇到你那天,我在追查一支西域商队。西域地处荒原,拥有奇珍异兽繁多,为之驯养,调教,所以往来行商都是以此作商品。”
阿娅晓得,那天她见到过。
“西蜀是数十个边境小国的合称,他们民风强悍,常有内战。你想必听过,两年前先帝逝世,他们便联合北燕意图破坏契约。”
阿娅点点头,这是她花了二两银子打探来的消息,她自然是知道,可是……
“他们不是没了动静,停手了吗?”阿娅疑惑道。
凤安知摇头,嘲讽的说道:“不是,因西蜀内战不断,与北燕相谈的王公也一直在变换,所以一直拖着没有了动静。一年前我们得知消息,说是西蜀那边内战休停,并且以飞快的速度收复各国并立。”
凤安知的神色变得严肃,用沉重的语气道出心中所想:“看来,是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阿娅对此表以认可,可她没有明白两者之间,又与山贼有什么关系。
“这贼头五年前扎营安寨,说是和他老大一起做的,其实不然,他那老大许荣到这寨中不过一年,此前山中不止抢商队,来往过客皆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才算是收敛了些。”
“那不是好事吗?”阿娅声音极小,偷偷说了一句。
凤安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反驳道:
“真是好事,何不离山从良,还抢什么商队。”
“我派人跟着那支西域商队,三天前,那支队伍从山林中经过,半个时辰后,从山林中出来,除了少了两车厢货,未见别的打斗痕迹,也无一人有伤。”
阿娅瞬间明白:“他们认识!”
“对!这队伍和山中寨匪认识,给了两厢的货,便放人走了。此外,安仁道早就发现我来到华城,他暗地里与西蜀做私营买卖,将得到的奇珍异兽卖入黑市得取暴利。他透露我的行踪,让西蜀人知道我的人在跟踪他们,更会紧跟他们的脚步经过这片山林,如此,西蜀等人要山贼堵住我,不让我再有机会跟踪。”
说着,他朝向阿娅,眼里带走一丝委屈,“若你不受伤,我人也就能继续跟踪了。”
阿娅:怪我咯!
阿娅突然想到什么,犹犹豫豫的问出口:“那么那个花魁,牡丹呢?她做错了什么?”
凤安知静静的喝了口水:“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安仁道是安家手下长工,大管事,我不能无缘无故的把他弄死,罚他降职是我现在最大的权利。”
阿娅明白了,看向凤安知的眼神中有些沉寂,她也终于知道凤安知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要信任他是为什么。
不信,只会是与他相处的恐惧。
安仁道死于刑法,牡丹死于安仁道的怨恨。凤安知不过做了一个家主都会做的事,
一切,与他无关。
想到那个被钱鹤灵带走的小女孩,琼叶是幸运的。
有人命薄早逝,有人富贵开始。
却不知她接下去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