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头顶吹来阵阵阴风,仿佛巨蟒“嘶嘶”吐着信子。
独孤清沅的意识渐渐苏醒,睁开眼睛却一片黑暗。她知道,肯定是被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胸口的疼痛让她下意识要伸手抚摸。但是她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手足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有人吗?”
独孤清沅试探着问道。
回答她的除了嘀嗒的水声再无其他。阴冷的环境显得更加寂静。
不多时,脚步声渐近。伴随着衣服摩挲的窸窣声,在她面前停住。谁都没有再说话,呼吸声和心跳声充耳可闻。
随着那人衣袖一挥,一股熟悉的味道充斥在独孤清沅的鼻间。那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独孤清沅惊愕——
“是你?”
***
驿馆地牢。
“你把她怎么样了?”
陆瞬崖出奇的冷静,双眸盯着傅随。那神情,似乎下一秒就跳起来把他撕碎。
傅随豆大的汗珠涔涔落下,但在陆瞬崖面前也不甘示弱道:“我没把她怎么样。只不过要拿她当筹码,在关键时刻顶上一用。譬如此刻。”
陆瞬崖剑眉一蹙。
“禀大司马,驿馆那边来报,顾大夫……不见了,屋里还有打斗的痕迹。”
暗处走来一身黑的身手敏捷的暗卫,向陆瞬崖行过礼后禀报道。
陆瞬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下一瞬,满面乌云快步上前对着傅随那个被烙铁烫过的地方狠狠就是一脚,但感觉不够解气,紧接着又踹了两脚,三脚。
傅随被踹翻在地,但是隐忍着不发一声。一栏之隔,程馥柔看着这个场景泣不成声。
“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爷告诉你,如果她少了一根汗毛,爷不会放过你,爷要你,要你们羌族皇室,付出代价!”
陆瞬崖居高临下地看着傅随,就差一剑封喉!
傅随闻言,皱着眉头,艰难地辩驳到:“陆瞬崖,我没有带走她,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不妨告诉你,那林大夫是我的人,是以我才知晓顾大夫是女儿身,才知晓她对于你的重要性,值得我下功夫,因此在她的汤药里下了慢性毒药,想借此在你这里讨个好处。但是,我并没有带走她。”
陆瞬崖目光沉沉,思索再三。此刻,魏鄞在关在生死未卜,独孤清沅去向未知生死难辨。这个傅随的话,着实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我大周陛下有令,予我十日消除瘟疫,不然火烧冀州城。而今还剩二日。”陆瞬崖叹一口气,道:“你把魏鄞扣在关外,对我出尔反尔,让这全城的无辜百姓遭受殃祸,傅随,你是做好了与你心爱之人共同赴死,与我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吗?你这一出给药,一出设套的把戏,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你说什么?陛下要……放火……”一旁的程馥柔大惊失色。
“你以为我们大周的少年皇帝是靠什么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的,又是靠的什么来巩固他的权力?这瘟疫一旦散发,要以举国之力相抗,百姓流离,国库大开,大伤元气。他宁愿舍弃冀州,甚至断尾求生。”世间最了解萧译譞的,除了他自己,大概就是陆瞬崖了。这几年的龙争虎斗,他一撅屁股陆瞬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傅随,真真可笑,原来你利用我,居然利用到要连我的命也算计进去!也罢,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如今通通还你,你的恩,你的情,全部还你,来日黄泉路上再见,便再无瓜葛!”程馥柔滑跪在地上,悲怆地笑着,白色的衣裙染了脏污,看起来楚楚可怜。
“阿柔……我不会让你死的。”傅随含情脉脉看着程馥柔,却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陆瞬崖,玉瓷瓶,”傅随闭了闭眼睛,终于说出了真相:“不是瘟疫,是中毒。
我来冀州,利用阿柔对我的情谊,让她在城郊的水井里下了毒,作出部分人被疫病感染的模样,紧接着借助程家赠药的契机,投入同样的毒药,分给百姓们。我原本要借助这个契机,趁着金陵路远举兵攻下冀州城,再打开两国贸易联通,未曾想到,居然碰上了你。
解药,在玉瓷瓶里,就是我上次给衡儿的那个药。你可以拿去让大夫调配出相同成分的解药给百姓服下。衡儿的毒,也是这个……”
“你……傅随,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相信我,你卑鄙到用衡儿来控制我!亏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帮衡儿找药的,是我姐弟俩亏欠你的……我真是蠢!愚不可及!”程馥柔万念俱灰,痛苦地抱着头。
陆瞬崖得了这个最重要的消息,便不再犹豫,挥手让人把傅随带回去,就赶紧出去找大夫调配解药了。恰好上次给衡儿的玉瓷瓶里的解药还没有全部吃完。
“对了秦洋,你着人将药调配出来时,和他们说,这药是顾清远研制出来的。”陆瞬崖临走之时着重嘱咐。
***
金陵。
萧译譞坐在汉白玉制的凳子上,饶有兴致地在逗着鸟儿。他面前金丝笼里养着一只小巧的画眉,此刻正一上一下地扑棱着翅膀。
“四喜,朕前些日子下旨让兖州蓟阳郡丞不日前往冀州的事,可传达到了?”
“回禀陛下,旨意已传达。但不过,那小小郡丞可敢与大司马做对?”四喜有些担心。毕竟这大司马可是谁都不怕的呢,何况,还有铁券丹书在手,谁敢拿他怎么样。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那蓟阳郡丞对朕忠心耿耿。朕给大司马的期限是十日,他必定第九日就守在冀州城门口的。”
“陛下,奴才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四喜弯下腰,忸怩着问道。
“问吧,朕赐你无罪。”萧译譞大手一挥。
“倘若大司马一行人真的不能再十日之内消除瘟疫,陛下您当真会火烧冀州城吗?”
“四喜,你从前在他面前,也是这般敢于干涉政务吗?”萧译譞停下手中逗鸟的活儿,声音不怒自威。
“陛下恕罪!奴才逾越了!请陛下责罚!”四喜赶忙跪下,心里对自己的口无遮拦痛恨不已。
“看在他的面子上,朕不会要你的命。但你大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逾矩看看,朕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萧译譞“啪”地摔了棒子,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