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开始落下绵细如针的秋雨,浸染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
一辆马车正不疾不徐地往冀州的方向靠近,成为在冀州瘟疫爆发之后少见的几辆马车之一。
“念卿,我们还有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可以到冀州城了。”魏鄞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边东张西望,边悠闲地驾着车,还不时的向陆瞬崖汇报实时路况。
陆瞬崖放下手中的书,纤长的手指撩开窗帷,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和风景。
不一会儿,冀州城雄伟高耸的城墙就出现在眼前。与其他城池不同的是,即使现在是大白天,城门也紧紧闭着。
马车在城门口前停下。
“城下何人?”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爆呵。紧接着出现了一排衣着统一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一个个都紧拉着弓,箭头瞄准马车,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自己人自己人!”魏鄞吓了一大跳,嘴上的狗尾巴草都掉了,忙从车上跳下来解释道。
“你可知道,我们是……”
“子安。”马车里传出男子低沉醇厚的声音。紧接着,帘子被掀开,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面色略有不善,却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风华的陆瞬崖,另一个就是身着淡蓝色旧长衫,清秀灵动的独孤清沅。
陆瞬崖开来到魏鄞身边,抬头看到了一排的箭翎,脸上呈现的神色不慌不忙,高声对驻城的将领说到:“在下与兄弟二人乃冀州人氏,此番前来冀州,乃是听闻冀州瘟疫横行,不放心家中二老,意欲进城探看。”
“胡说!”将领的脸一沉,道:“听你口音就知道你不是冀州本地人。再说,冀州瘟疫爆发,你们这时候进去是送死吗?说,你们到底是何人?是不是奸细?”
话音一落,只见得那一排的弓箭又紧了紧位置似乎下一秒就会如同此刻绵密的雨一般向他们铺天盖地而来。
“军爷军爷!我们不是奸细,我们真的是来探亲的!”独孤清沅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圆场:“我们兄弟三人少时就被送到外地学习手艺,口音已然不是本地的,再说了,如今冀州瘟疫横生,大家都想出这城门,谁会不要命地往里钻?也就是我们,想着父母双亲年事已高,又无人侍奉,孤苦无依,才不要命的回来……”说着,还假惺惺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顺便微微抬头偷偷觑城门将领的反应。
“真是有孝心的三个孩子。老王的孩子如果能有这三个孩子一半的孝心啊,他也不至于暴尸街头这么久也无人埋其尸骨了。”旁边的人不由得感叹道。
老王是冀州城夜里打更的更夫,平常与冀州城的守军混的极好。半旬前因为不幸感染上瘟疫去世了,可怜尸骨曝晒在街头,那儿子居然一点不去理会。为此戍军们一个个义愤填膺。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赞同,对比城下三个不顾危难探看双亲的人,那老王的儿子简直就不是人,纷纷破口大骂。
将领若有所思地摸索着下巴的胡须,脸上仍有狐疑,但是终于大手一挥:“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陆瞬崖等人闻言皆心里一喜,只见陆瞬崖仰起头,向那守城的将领颔首抱拳,道:“多谢军爷放行之恩!”说着,三人又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经过城门,晃晃悠悠地向冀州城内驶去。
身后的城门上,将领捋了捋胡须,对手下说道:“去,马上写书信传到金陵,告诉主上,陆大司马已经进城。”
“大人,你怎么知道他是陆大司马?”下属迷惑不解。
将领的眼神飘的有些远,仿佛又见到那日,金陵城雪白的琼花层层掩盖下,那人骑着骏马,踏着花瓣,一路通畅无阻地进入皇宫含章殿。一身绛紫锦袍,笑得狡黠,轻蔑地扫视彼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娇纵放肆的皇子王爷,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大周声名煊赫的陆大司马陆瞬崖。
“五年前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自己也是站在众人仰望的高度,过着无数人羡慕的生活。
不过那时候,他叫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