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皇上出了京城
皇上亲征已经无可改变了。他也不再回避儿子了。大军出发前，皇上搬到了乾清宫。竑每天大部分时间呆在乾清宫，陪着父皇，监督太监们收拾皇上出征需要的东西。皇上预计两个月班师。所以只带了秋季所需的衣服，竑不放心，让人又带上一件貂裘，以备需要。竑又找了太医，专门为皇上配置了各种预防生病的药。他最担心的就是父皇的身体。还有其他一些生活必须的，整整收拾了五大箱。皇上看着忙碌的儿子，既喜欢又心疼。他让人把儿子叫过来：
“坐下歇歇吧。这些琐事就叫下人们去做吧。”
竑默默地坐下。忽然，他扑到父皇的脚下，抱住父皇的双腿：
“父皇，能不去吗？”他仰着脸望着父皇，眼泪流了下来。
皇上微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你啊，跟你母后真是太像了。那年，你母后也是一边为朕收拾，一边请求朕不要亲征。你那时还小，你母后还怀着孕。仗是打赢了，可孩子在朕回来之前就夭折了。此后，朕就没再出去过。唉，不知为什么，见到你，总是想起你母后。”皇上有些感伤。“竑儿啊，有你在，父皇无论何时都是放心的。虽然你母后后来不再理朕，但朕知道，如果朕有了危难，第一个为朕排忧解难的就是你母后，还有你。”竑陪着父皇，在乾清宫留宿了一晚。皇子们中，只有他和弟弟有过这样的待遇。后来，竑想起那晚父子间的对话，毫不奇怪为什么那麽多的女人爱父皇，父皇确实是个暖心的人，不仅对女人，对儿子也是如此。可他做的到吗？竑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不到。
这天，皇上终于出发了。三十万大军从宣武门出发。皇上带领御林军出正阳门，皇太子率群臣送到正阳门外。
“父皇，”竑抓住皇上座驾的缰绳，眼眶湿润：“父皇，千万要保重。”
皇上拍拍儿子的头，实际是他的太子冠：“放心吧。你不是派了最得力的侍卫了吗？朕会万无一失的。你要做的最大的事，就是赶紧生儿子，等父皇回来，一定要有好消息告诉朕。”竑含泪点头，但手却抓住缰绳不放，整个队伍就这样等着，无法移动。老李见状，上前抓住竑的手，“殿下放一万个心，臣保证让皇上安然无恙地回来。”说着，不露痕迹地稍一用力，竑的手就松开了。
看着尘埃中大军远去的背影，竑茫然四顾，无所依凭。父皇在宫中时，虽然整日不理朝政，但有父皇在，朝中大局就稳如磐石，他在这世上就有亲人，有依靠。而父皇这一亲征，所有的重担就都落在了他的肩上，虽说皇上不会亲临锋镝，可前线战场，谁又能确保万无一失？竑心情沉重地骑在马上，进了正阳门。他一共走了三次正阳门，第一次是伴着母后的灵柩，第二次是伴着弟弟的灵柩，这次是送父皇出征，他这一生还能有几次出正阳门呢？竑回头望去，正阳门的大门正在徐徐关闭。巍峨高耸的正阳门下，他和他的皇家仪仗队、众多的朝臣如蝼蚁、如草芥，显得微不足道。这将是他的城门，他的城，可他却觉得自己被它们牢牢地圈住，无法挣脱，它们才是他的主人。下次出正阳门，会是什么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