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媛从周然办公室里出来，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条鱼，被平摊着先是暴打，然后又翻过来暴打，翻来覆去身不如死。要知道，光是报价计算的方面就不是两天能完成的，还要增加额外的销售人员的工作量？
和一个人交往最大的成本不是金钱而是时间。最好的交往是如同细水长流，慢慢地接触，慢慢地了解，太过激进很容易造成对方的反感，欲速则不达。
甚至可能造成不好的印象，这个是销售的大忌。
想到这里，时媛转身回头敲开了周然的办公室，“领导，如果要我找杨丹，我就没办法做报价了。这两个肯定是二选一的，你看着办？”
周然显然料到她会这么说，直接给了个答案，“让徐工做报价，辛苦几天，杨丹那边更重要。”
“哦，那我去跟徐老师说了，领导你这算不算借刀杀人？”
周然嘿嘿笑了两声，“借刀杀人也不是这么用的。去吧。”
时媛回到会议室，徐傲还没回来，估计去抽烟了。她拿起羽绒服罩在身上就下了楼。
找了两圈才看到他。徐工还在讲电话，正靠着一根电灯柱，灯下身影拉得很长。
“莫非……真的是老婆打来的？要讲这么久？”时媛很好奇，悄悄地靠过去。
“……整体划分成4个开发周期，从地块最东北角开始开发，一期工程预计12个月，提早预售，等一期开发好房子早就已经收回款项了，循环贷款进入二期开发，随着地块的逐渐西移，预售房价也在不断升高，一直到四期。”
时媛听到了一点，好像在讲技术标的内容。
等等！她突然警觉起来，技术标？所有需要讨论的同事全部在楼上，没有人需要和他打电话，那徐工到底在对谁说？
这个是相当机密的，直接关系到技术标的保密性，一旦有所泄露被竞争对手知道，所有辛苦都将付诸东流。
事关重大，时媛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快速地猫着腰躲进了一簇冬青树后面，蹲下来像个武大郎一样走路，尽量靠近他，拼命竖起耳朵。
徐傲时而停下来听电话，时而来回张望一番，确保自己10米以内没有人。
时媛的心咚地一沉。她听到了地库的现行方案，这个方案正是他们准备的技术标优异拿分项，可以说是对付其他竞标对手的杀手锏。
手机震动，她拿出一看，居然有两个未接来电，还好工作时间她都习惯调成静音模式，没有当场被发觉。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好险！
打开照相机，把光圈调到最大，时媛蹲在绿化带后面用夜视视频模式拍摄。没想到徐工竟然会泄露竞标内容。如果属实，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他是要坐牢的。所以时媛手里的证据就成了最关键的东西。
怎么办？上去就举报吗？时媛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怎么弄好。说吧，万一冤枉他呢，他只是跟别的技术人员讨论呢？不说吧，万一投标的时候出事，她岂不是知情不报的千古罪人？等他们把方案做好，一切都晚了。
时媛蹲在那里，心都要烤焦了。
徐傲接的正是颜乐的电话，颜乐要求了解所有的情况，无论是技术标的内容，还是商务标的报价。徐傲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豪赌，面对庄家的步步紧逼，你只有不断的投入筹码，期待自己拿到王牌，才有翻身的可能。
“我不可能发邮件给你。任何的文字记录都不可能，”徐傲对着电话说道。
当然不能，因为你知道发了邮件，你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自己喊人加土。时媛冷笑。
到底电话那边是谁呢？
时媛想了几个本地的竞争对手，应该都不是，知根知底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盈安。
问题是盈安用了什么手段，让徐傲交出筹码呢，甚至让他甘愿不惜以身犯险。这个问题真的需要深度挖掘，时媛想。
“我要加价。光是5%的股权不够，起码加到15%。”徐傲说道。
什么股权？哪个公司的股权？时媛疑惑起来，正在想的时候，手机没电了。黑屏。
“该死！”时媛恨铁不成钢地低咒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
没了手机，在蹲在这里干嘛？时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腿都已经麻了，前几天扭到的脚踝又因为长时间的压迫，动弹不得。
她现在也不敢起身，仗着绿化带的黑色阴影缩成一团，心里巴望着徐傲电话快点讲完。
“不行，必须是15%。老颜，你不要当我傻，我知道这个招标项目的分量，值得多少钱？你说值多少？我也不算狮子大开口，要不你掂量一下。反正距离截标还有好几天。”徐傲挂了电话。他狠狠地把烟头仍在地上，使劲儿踩了踩直到踩扁。
时媛抓住了重要的信息，真的是盈安！“老颜！”是那个戴着金丝边框眼睛的男人！这么醒目的人物两次遇到都给时媛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原来徐傲和盈安的负责人有一腿！
确认徐傲进了楼，她才敢动一动，事实证明她低估了身体的僵硬度，她完全站不起来，右脚是钻心的疼，至于左脚，则是相反钻心的麻。
血液不通的脚麻腿麻是个人都经历过，那是一种极难形容和忍受的麻痒感，说一百万只蚂蚁的啃咬也不为过，完全要靠意志力硬扛过去。时媛用一个搞笑的姿势蹲在地上，两只手撑着身体的绝大部分重量，左腿跪在地上，右腿弯曲，再喊个巴啦啦小魔仙变身就齐活了……
两三分钟过去，左脚才能动一动，那酸爽味道美极了。
时媛不敢多待，怕被别人撞见，赶紧跑进了公司。
进了会议室，徐傲已经回来了，正和褚卫平细化方案步骤，看上去一点异样没有。
她走过去，喊道：“徐工，”徐傲抬起头看向她。“……那个……领导给我派了别的任务，报价方面可能重点都要你来拟定计算了。”
徐傲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领导派给你什么任务？”
“……说是怕我经验不足，算错了，还是由你主笔，我负责稽核。”时媛没有把周然派她去攻杨丹关系的事说出来，在她心里，徐傲已经不可信了。
叛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