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小四,我在严家也没有了再待下去的理由。父亲一心想要儿子,不顾家里的反对,更不在意我母亲的喜恶,在外面让别的女人给他怀了儿子。我知道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他会这么去做的,我们只是附属,在他的眼里可有可无,我们只是他生活里的一点点而已,他的全部是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终于,我要离开了,离开那个那么多年让我悲伤的地方,因为没有爱还要让所有人都装作给了我很多爱,包括我的母亲。母亲很支持离开,她说女孩子最后再优秀也要回归家庭的,你这样出去拼值得吗。我没有回答,就是笑笑,说了句谢谢,转身便离开了。?如果说天真有时候就是自我毁灭,那么我走上这样的路就是在寻找自我了结最简单的途径。当年很坚决的离开那个男人,红缨很坚决的离开这个世界,而小四又很艰难的离开我,所有的一切就是预示着今天将发生的一切。??母亲给我她大半辈子的积蓄,说让我如果找到好人家就嫁了,也不用知会家里了,因为她知道没有人在意这个从小就叛逆的女孩今后会怎么样,母亲含泪送我离开,而我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严家。那是一种超脱的离去,一种带着报复带着无尽痛苦的离开,没有离别的伤言,就是一直望着天,看着这个曾经留下我最真挚爱恋的地方,我也很坚决的离开了那个男人,那个一辈子最爱的男人。他也没有出现,那个我十六岁就爱上的男人啊,整整爱了他六年,他却连一面都不再见了,那样的绝情,母亲说,男人都是如此,我听了此话尽释然了。??没想到第一次踏上莺莺艳歌的木船,竟是我离开的时候,我望着曾经和小四站过的路桥旁,失声痛哭。我知道,我不是难过,是缅怀也更多的是一种绝望的嘶吼,这样的社会,我只能如此的呐喊,喊道只能自己听见声音,自己默默忍痛接受。我想过如今的离开我就是再也不会回来的。清晨的船上有些微凉,我擦干眼泪,站在床头遥望,心里想着爱的那个男人如果出现的话,我就留下,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会留下,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如此去爱了,爱的痛不欲生,遥遥不可望未来。??红缨走了,小四也走了,我就是应该离开的,这样的严家,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即使消失可能都不会换回谁的眼泪,但是我还是在坚强的活着,活得有生气有力量。???船是中午十二点靠的岸,繁华似锦的码头,人流不停穿梭,有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一些来接人的马夫和开着洋汽车的达官贵人,我低着头,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的吐了出来,就像抽烟一样,好像是吐出了这二十几年来所有的怨恨和所有的委屈,接着,抬起头看着烈日狠狠的笑了起来,这样现在的我是一种超脱的轻松。但是我眼里还是饱含泪水,久久不能退去。???我走进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在市中心找了家很高档的旅馆住下。看着手里的现钱,就是觉得应该花掉它们,那些属于严家的家财,也是他们给我最后一点的怜悯,我要通通花的精光,这样才能跟他们脱离关系,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活过来,好好的活着。旅馆的设施都很精致,有像在家一样舒适的床具,只是那些花色都是五彩斑斓的,不像在家里那样的清雅。由于旅馆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又是在中心地段,政府不允许加高楼层,整个旅店也就是三层,而我住在三楼的最里间,靠着住宅区,比其它房间要僻静的多,我很是喜欢。我隔壁房里是一个常住的姑娘,看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看模样和红缨有几分相似,所以一见如故,颇有好感,她自己说是某高官的情妇,毫不掩饰的带着些许骄傲的神情,我不再多问,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又何从去管束。只是她性格爽朗,很受我喜欢,我就喜欢叫她灵儿,是个惊世骇俗的美人胚子,整天乐呵呵的,穿着花枝招展,每天就在阁楼默默的等着那个男人,而时间过的很快,三个月了,我也就见过那个男人三两次,有时还是在门外碰见,大家相视一笑。灵儿一天比一天消瘦,那样的落寞,在我看来似曾相识,我有过,红缨也曾有过。??那一年我二十四岁。??时间如梭,在城里呆久了,就会像其它人一样想逃离,而这不仅是我第二次的出逃,是我选择离开我现在安逸的生活。灵儿邀我一起离开这里,说是那个男人给她在国外找了个住所,让她去那里生孩,如果在国内生的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他的老婆是不会放过灵儿的,她很害怕,就想让我一起去。我很欣然的答应了,因为我终于又可以离开了,有是一些逃亡的气息,那样熟悉里夹着着恐惧,幸好这些时候开始省吃俭用的,还有些积蓄够去国外花销,只是灵儿让我不要担忧金钱,说那个男人会连我的份子也出了,但我怎么会接受这样男人的恩惠,他那样的帮助是要让人用肉体偿还的,我可不想跟如此的男人有任何瓜葛,我只是想去陪灵儿,就当她是红缨的替身也好,总之是我心里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有了她生活也就不那么孤单了。??真的就像那个男人警告灵儿的一样,让她尽快离开,只是机票少的可怜,我们只能托关系等着消息,可是那个男人的老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我们住在这个旅店,让老板再也不敢接受我们,我们也只好拖着行李离开旅店,走到街的尽头,那是法租界的地方,那边过去都是高鼻梁英俊的外国人。灵儿有些兴奋,一路说不知道这是福是祸,我就跟她说了母亲给我说的话,世间事总是福祸相依不分离的。灵儿抿嘴笑笑,还是那样的天真,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善良。灵儿的身体也不好了,可样重压之下的逃亡,那个男人根本不管灵儿,只是让她逃,逃到安全的地方,都是畜生一样的男人,还有那么多女人奉献自己,失去生命。红罂是的,而灵儿也是。我劝她打掉孩子,那样至少自己还能活下来,现在这样也许都会没命,可是她不听,还是执着的要挽留那个未出生的生命,那是有神庇佑一样的倔强,眼神都是坚强,但这样的坚强让我看得都很心疼。不久,我们终于等来可以离开的消息,是那个男人让另一个他的朋友帮忙办的。
“还好他有点心,没有完全兽化。”我边抽着烟,一边跟灵儿唠叨。
“别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会帮我的。”灵儿半趟在床上,脸色很苍白。
“那是他舍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老婆不能生,你要看看如果他有个孩子了,还会这样吗。那时候是你更可怜。”我有些激动的,又点了一根。
灵儿不说话,因为这样的对话我们无数次的出现,她总是很袒护那个男人,说这是自己的命运,遇见那个男人,曾经让她很开心。这样她就知足了。
飞机是凌晨出发的,我们彻夜未眠。在三点多的时候离开了旅店,那个地方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的芬芳的气息,而恶臭一样的味道我久久不忘,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留下,还给自己加了一个未知的陌生的地方,我突然感到沉重,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那样的胆怯,甚至是想后退,也许真的是到年纪了,和以往的自己完全视若两人,我没有了冲劲,没有了给自己增加砝码的勇气,现在的我甚至想过婚姻了,想到曾今自己爱过的男人,想到如果在我最好的年纪嫁给了他我会是何等的幸福,想到如果我没有离开家,我会过着无忧的生活,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用害怕,可如今恍若大梦一场,在进机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梦醒了,真的要面对真实的世界了,现在有灵儿,有曾经离我很近很近的红罂,有那个敢爱不敢恨的小四,他们都在我面前一一出现,还有母亲的背影,那是不亲切的,只有在我离开的时候,我才真正看清她憔悴的面容,那个伤心的眼神,还有父亲的冷漠陪伴,那些我们曾一起待过却没有情感的人们,他们仿佛都约好了,在此刻都出现了,在此刻都在这里祝福和迎接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