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中心的有一台卫星链路的网络电话,单医生每天会负责通过它下载其他实验室的最新数据,每次需要下载6小时,然后再花半小时上传我们的数据。每天,全国的12个实验室就靠这个链路保持着知识的同步。这个网络可以连接互联网,但出于其重要性,单医生平时不允许我们使用。
但当我和宁天彩把豆豆的父母姓名告诉了单医生,他就带我们到了机房,教我们使用卫星链路连接互联网,告诉我们,我们只有半个小时,找出一切和豆豆父母有关的信息。
我打开常用的搜索引擎,经过略有些焦虑的等待,页面打开,太好了,互联网还没有完全崩溃。我把他父母的名字输入进去,尝试拼音出来不同的字,尝试组合,宁天彩还在社交网络上搜索他们的名字,都没有找到太好的结果,一些符合名字的结果可以因为地区、时间和身份等特征被排除。
“也是,我们现在谁会在网上暴露自己的姓名呢。我们应该问,豆豆,记不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网名啊?”宁天彩在一旁失望地说道。
我也觉得通过网络去捞针确实是效率太低了,但总得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呢。单医生给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我打开了之前经常登录的关于丧尸的讨论的论坛。
和我最后一次登录的萧条相反,现在这个论坛已经成了全网最火爆的地址,全世界的人在这里分享这各地在抗击丧尸和病毒上的最新进展。在美国德州,有人组织起了火焰枪喷射俱乐部,焚烧掉一切感染的丧尸和他们身上带着致病病毒的血液。还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躲在某个地方,日渐消耗着所剩无几的资源,等待着奇迹的发生。不过好消息是,和所有的增长曲线一样,丧尸在过去的几周经历了指数爆炸式的增长,到现在似乎进入了瓶颈,我们的隔离区减少得越来越少,也就是说我们开始站稳了脚跟,也许离我们的反制不远了。
单医生在规定的时间请我们离开了机房。我有些不满,对宁天彩说:“这个老单真是挺死板的,我们完全可以多利用卫星链路空闲的时间多获取外面的讯息。”
宁天彩差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们就指着这一条链路,备用的都没有,如果在使用中出问题了,我们的科研结果就出不去,别人的科研成果就出不来,这不是老单死不死板的问题,这是人类的存亡问题。”听了宁天彩的话,我承认我把这个问题也许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找不到更多的线索,我们只能把帮豆豆找亲人的念头放一放,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下的世界里。现在除了带着豆豆玩耍和学习,就是定时陪小宝去看冯如珺,好消息是由于病毒清除的速度好于预期,她只需要隔一天注射一次阻抗剂了,也就意味着痛苦可以减半,坏消息是,这样的状况在没有其他更有效的药物出来之前,需要一直持续下去。不过,随着冯如珺状况的好转,小宝的状态也变好了很多,开始恢复成我以前知道的那个孔小宝。
晚饭时,我正在餐厅为我和豆豆热好饭菜,孔小宝笑嘻嘻的走过来,杵着手坐在我面前,说:“栋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啊?”
我说:“嗯,早上便秘,忘了告诉你。”
“栋哥,我真的是突然就醒悟过来了。最近几天每天下午,宁医生都会到楼顶去休息,而这段时间豆豆正好在午睡,你也会去楼顶,等宁医生回来,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声音小点,我们不希望其他人分心,所以没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谁都说不好明天会怎么样。”
“说不说都无所谓,你们自己好好珍惜眼前人就行。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只有当下和如珺呆着的一分一秒,才是真实的,未来不在我的掌控,过去也已经过去了,当下就是意义,这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存在主义”
宁天彩从我身后走了过来,在我身旁坐下,说:“什么‘主意’‘主意’的,谁又在打歪主意了?”
孔小宝说:“哈哈哈,宁医生,栋哥在帮我讲存在主义,活在当下。”
“噢,存在主义,我想想,萨特,存在先于本质,生命就是荒谬的。我们无法解释宇宙存在着的巨大荒谬性,直到几个月前,我们还以为生命大概是从闪电和火山中迸发出来的,现在发现可能是由化学酶引导的,现在这种物质可能还要灭绝人类,真是荒谬,既然宇宙都是荒谬的,那我们的人生还谈何意义呢?”宁天彩真不愧是学霸,抖书袋的样子在我看来很是性感。
“人生是荒谬的,并不等于人生没有意义,只不过是意义无法通过思考得出,也就是说,意义不存在于过去和未来,只存在于当下。”我尝试阐述自己的想法。
“随便吧,不过当下正好有个事要给你说,单医生要你下午两点接待一下隔离区来的燃料补给车辆人员。”
“隔离区有人来了?几点来?我都快闷死了,栋哥我们一块去见见,太想见活人了!”孔小宝欢呼着在食堂举起双手,比成一个巨大的V字。
“两点左右,你们到时候带上这个,去院外给补给车开门,然后回来,注意安全。”宁天彩递给我一个黑色的帆布口袋,我打开从中取出一把双管猎枪,根据我在游戏中的经验,十五米的射程之内,用它可以把目标打成筛子,射击面积大,所以适合像我们这样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
下午一点多,孔小宝就迫不及待的催促我出门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长期面对固定的人群,会让人更容易对生活生厌。但是在外面多一分钟,危险就多一分。虽然我们处于人烟稀少的郊外,最近也能从监控视频中看到游荡的丧尸会在附近活动,这些丧尸差不多已经被感染了一个月,可以看到很多都已经变得消瘦,但竟然还可以继续活动,我很不理解。宁天彩给我了一种可能的解释,她认为人类的大脑每天消耗的能量占到所有能量消耗的三成到四成,丧尸关闭了大脑中消耗能量最大的部分,基本只是做最简单的机械运动,新陈代谢也很缓慢,所以可以维持较长时间。她也说,现在了解到,丧尸是会有捕食行为的,只不过那并不是他们最基本的行为,寄居在他们体内的病毒的最大利益是希望能够传播到新鲜的宿主体内,延长宿主的生命只是次优的利益。隐藏在丧尸本能中的饥饿感或许还在,毕竟那是生命最基本的感觉之一,如果关闭那块大脑,也会失去运动的能力。
我将双管猎枪上好膛,扣好保险,但拇指轻轻的放在保险旁边,随时应对突然的袭击。孔小宝手持一把斧头走在前面,我紧跟着他,以确保视野始终能够照顾到所有人。宁天彩说,理论上流动的空气是不具有传染性的,只有在气溶胶一样的气体密封室内,病毒才有可能通过呼吸传播,但我们还是戴着N95口罩。我们先把门打开一个口子观察周围的情况,再迅速的打开可供两个人出去的缝,我们走到了外面。我们不约而同地隔着口罩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距离上次在户外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我们沿着园区围栏走了一小圈,没有发现有异常情况,补给部队还没有到,我们就在大院的门处等候。一直等到两辆加了装甲前铲的军用越野车护送着一辆小型油罐车到来。我们检查了车辆的证件,其实略显多余,因为丧尸很显然不是靠证件去区分的,但我不想让这些职业的敢死队认定我们俩不过是忘记安检的冒牌货。他们一行一共有六个人,带队的是一个女军官,叫安良,是个中尉,穿着作战服和头盔,大概三十不到的年纪,目光却远比一般人要冷静。
我和孔小宝上了前面的车,先把车开到了清洗的区域,用高压水枪把车冲了一遍,我看见后轮上有一些干燥的血迹,也有一些较为新鲜但血迹,这些血迹中都带有致命的病毒,虽然在空气中存活时间不会超过20分钟,但还是需要严格处理。随后带着他们开到园区后面的燃料库,用油管插到油罐车的底盘上,足足卸了十二吨柴油。安良给我一些表格签署,然后说准备回去了,我们是否还有其他的需求?
“安队长,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问。
“不太好,我们在城外建设了二十几个隔离区,但建设好之后总有早期受感染者想混入进去,破坏了隔离区的效果。”
“隔离区没有特殊的感染病医院吗?”孔小宝大概想到了冯如珺受感染那个时候的走投无路,我们多么的幸运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有专门的感染病医院,如果是接受检查通过的初期感染者可以接受治疗,但是有很多人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感染了,接受治疗的过程非常痛苦,有人在这样的痛苦面前会选择否定事实。”
我们都想到了冯如珺痛苦的样子,感同身受,但否定事实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那资源方面怎么样?紧缺吗?”我想知道我们在这样的消耗面前还能撑多久。
“资源还挺充沛的,国家按照战备的规格来供应,食物,药品和能源目前问题都不大,但是资源都集中在仓库,运输是问题,公路上全是废弃的车辆,要清理一条线路出来比较困难,还要躲避丧尸的攻击,另外电网的运输线路维护也是问题。”安良中尉停顿一下,看着我们:“还特别缺人,现在连兽医都被我们劝去做医生了,你们俩是医生?”
我们连忙摆手否认了,只说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想起一件事,问安良:“对了,安队长,现在在隔离区可有类似花名册之类的登记制度?”
“有啊,你是想找人吗?”
“是的,我给你几个名字,麻烦帮我找一下看看。”我拿出一张纸,写下豆豆父母的名字,递给安良中尉,“你找到的时候可以通过卫星电话通知我。”
安良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很快就还给了我,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黄茂勇我认识,是我们政委,林老师是他太太,可能已经遇难了。你找他们干什么?”
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豆豆终于找到了他爸爸,而且还生存着,总算是好事。我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安良说:“黄政委的儿子豆豆,在我们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