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城霎时间乌云满布,大雨初作,人群作鸟兽散。
而此刻,城门口的官兵还在恪守自己的职责,伍清逸也未离开,身旁的侍卫给他撑着伞。
本以为这场大雨会让城门口的官兵失了分寸,想来是伍清逸在旁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牵着大约两三岁的稚子在城外排着队,感觉到雨点落下,忙把稚子护在自己身下,大雨来了,前面的队伍并没有减少。
伸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衣袖上不停地滴着水珠,脚踩的土地也变得泥泞不堪,这样的雨天,心里更焦灼了。
带着孩子从乡下而来投奔城里的丈夫,听乡亲们说他在城里另娶了他人,她不亲眼见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因此跋涉千里而来,只为求个,求个,心安吧。倘如他真的娶了,她又能如何,又该如何?
看着年幼无知的孩子,她心里已经没了别的想法,孩子是无辜的。
在她的斜前方有一对年轻男女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个姑娘似乎在闹什么别扭,而那位俊秀儒雅的公子似乎在耐心地开导她,握住了她的肩膀。
真是一对壁人,在这样的雨天里,男子对女子也不减丝毫关心之情。
等妇人回过神来,猛然瞪大了双眼,那个姑娘突然不见了!
妇女左看右瞧,并不见她的踪影,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怪事!
回想起来,刚才那位公子只是把手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上而已。
只见那位公子单手负于身后,淡然地向前方走去,只不过看上去有点怪怪的,左手半握,好像掌心里容纳了什么东西……
红妆的手就这样被洛书悝牵着,缓缓向前走着。
半个时辰前,他让她相信他,她信了。
一刻钟前,大雨倾盆而下的那瞬间,红妆以为老天爷在帮她,可是伍清逸并未离开,她有些气恼。
只见洛书悝从他的胸前掏出一个锦袋,不知是什么宝贝,竟藏在胸前。
接着他从小小的锦带里左右摸索,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件金色的披风,轻薄如蝉翼,像是女子的衣饰,在红妆狐疑的目光注视下,他将那在雨中仍不掩仙气的披风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并给红妆戴上了帽子。
红妆看着这美丽的披风,左看右看,用来挡雨,很是满意,可是要怎么避过伍清逸呢?
后面排队的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催促着,洛书悝对红妆说,“不要说话,我们走吧。”顺手就牵起了她的手。
红妆并没有挣脱,应该说并没有想过挣脱,她还在思考怎么避开伍清逸的问题,毕竟这披风没有遮住脸,她还是有点担心地看着洛书悝。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手指紧握着她,十指连心,她稍微安了心,不管如何,都有他在身边呢。
……
另一边,伍清逸心绪烦乱,听着手下小卒并不满意的答复,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看着这样的大雨,不知她此刻在哪里,是否穿得暖,吃得饱,有没有被雨淋到,伍清逸轻叹了一口气,究竟是他找不到她,还是她不想让他找到。
雨幕中缓缓走来一个男子,负手而立,在人群里遗世独立,眉眼间有种柔美,目光却清冷逼人,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很久没见到这样的人了,这个人,是谁?
探寻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扫过,他仍旧面无表情,似乎不想与自己有什么牵连。
“站住!”眼看男子被搜身,检查过关要放行了,伍清逸有点不甘心,“你叫什么名字?”
身旁的小兵都惊异,众所周知,将军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流连烟花场所,身边女子也几乎不近身,莫非将军……
打伞的侍卫很有眼力见地在伍清逸耳边低声说道,“回禀将军,他是揽月楼新招的琴师,名叫洛十里,现在已经名满京州城了,据说他为了寻找一块玉的主人,曾张贴告示,让其主人与他一见,结果揽月楼一时门庭若市,听到消息的姑娘和大婶们都去了,门槛都快给人踏破了……”
竟有这样的事,他并不关心这个人在京州城有多么出名,只是那个老人说,是与他相仿身形的人带走了红妆。
这一点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既是在京州城有一席之地,也不怕他逃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来日方长。
“回大人,小人名为洛十里。”说着还故意往红妆的方向看了一眼,红妆的脸火辣辣的,抬头看着天空,假装没听到。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出事了。
“本将军和你说话,你看哪里呢?”
旁边的官兵蠢蠢欲动,伍清逸抬起了右手,示意不要动。
“回禀将军,小人看了看身后淋雨的妇人,她的身下还裹着个稚子,在这样的雨天着实不易,不如将军让他们先过去吧。”
伍清逸抬头看看了那幼童和妇女,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的官兵冲着妇女的方向大叫道,“你,还有你的小孩,过来!”
妇人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惶恐地带着小儿走上前。
“大人……”
还未辩解,那官兵就发话了,“你们两个先过去,这个是将军的吩咐,要谢就谢将军。”
妇人立马对着伍清逸不停地鞠躬,“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伍清逸一脸冷漠,未发只言。
在经过洛书悝身旁的时候,好像闻到女子若有若无的香气,妇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洛书悝摸不着头脑,自己与这个妇人并未有过交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言语,最后这恩情却落到了伍清逸的头上,那个官兵未免也太阿谀奉承了。
一旁的红妆有点看不下去了,正要出手,洛书悝忙握住了她的手——刚才搜身的时候,将她推到了一旁。
没想到她还挺听话,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边,有点距离,又没有太远,正好是一个手臂的长度。
伍清逸没有发话,洛书悝也不好再有动作,让他抓到把柄,看来他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
双方沉默了大概有一刻钟,红妆感觉仿佛过了十年,毕竟伍清逸就近在咫尺,神奇的是,竟然看不见她,她试探着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没有反应,红妆高兴坏了。
洛书悝撇了她一眼,她立马停止了动作,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见伍清逸转过身,摆了摆手,算是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