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呆呆的坐在牢房里杂乱的草垛上,什么情况他都想到了,唯独这个发展方向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脑海里不自觉地又闪现不久前的画面,皞的声音如魔音入耳般的在他脑海里不停的回旋——【此人所谓琴的医术,本王并未感觉到病疾舒缓。】
“……”???
这怎么可能呢?他自小习琴术,琴医术更是师父的绝学,师父待阿灵视如己出,阿灵对师父也是十分信奈和依赖,师父说过,这天下懂琴医术的泛泛之辈可能数不清,但是真正的琴医正道只有师父和师父的师父才完全掌握,在整个大陆上,他们敢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因为此道一代只传一人,师父就是师父的师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而自己也是师父的唯一弟子。
不对,师父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师父的师父是何许人也,这么多年来,阿灵习惯了逆来顺受,唯命是从,也居然从来没问过,师父的师父,是谁?
阿灵有点开始犯懵了,他忽然觉得过往半生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师父以前跟自己说,多年前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师父独自走在神山边界的小路上,正是采购了一些附近城镇上所需之物回家,路过荒山路边一个隐蔽的山洞时,听见了婴儿细小的哭声,他闻声过去一看,在山洞口的一块干净兽皮上,一个赤身裸体的弃婴躺在那里哭泣,师父连忙俯身查看,婴儿岁四肢健全却是高烧不止,师父便丢弃了身上大半货物在山洞中,将婴儿带回家。孩子不会说话,并不能知道到底是何人丢弃,父母也无从找起,那之后十余天婴儿身体痊愈,耳聪目明十分健康,找不到婴儿的生父母,师父无奈便将他收做徒弟,后来取名叫阿灵。
这便是阿灵的身世,据师父的描述,师父将他捡回家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唯有那张兽皮是唯一的线索,那张兽皮后来一直被阿灵收在师父给他打造的小柜子底下,他从小到大将其翻来翻去,都觉得那只是一张普通狐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说阿灵至今不知自己亲爹亲娘是谁。虽说如此,可阿灵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被师父捡回家的,也许年纪太小,阿灵是不记事的。
因为师父从来没有对阿灵是自己捡回来的这件事有任何隐瞒,每次说起来的时候都很自然,阿灵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除了对师父更加的感激以外,阿灵也曾合计着试探的问过师父,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把自己丢掉,师父说,其实很可能是因为阿灵身体的秘密让他的生父母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将他遗弃了。那个时候阿灵已经8、9岁的样子,虽然还是个孩童,但是却也知道了,原来并非人人和自己的身体一样,阿灵虽然耳聪目明,身体健康,脑子也好使可是——天生没有性别分化。从那以后阿灵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分别,譬如师父就是一个男人,既然自己没有性别分化……那他就也要成为像师父一样的男人!于是后来他开始刻意的,有模有样的跟着师父学那一言一行,被师父发现的时候,阿灵10岁了,师父想了很多日,终于第一次带阿灵走出了神山大谷,到了村落里,阿灵终于见到了除师父以外的跟多“人”。
后来的后来那些时光过得飞快的日子里,阿灵也许也有过沮丧和迷茫,但是对于常年生活在深山的他来说,这世间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他从来没有也无法分出精力刻意的去寻求过什么,他只是听师父的话,每日练功、练琴、干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也不知道师父的师父是谁,甚至就连师父的身世他也并不是很清楚。关于身世师父提之甚少,只记得有一个深秋,师父难得带他穿过神山山群,去到碧蓝海岸——荒无人烟的海岸上有金沙一片,他第一次看海,兴奋得到处捡贝壳堆沙子玩,师父笑吟吟的站在金沙上看着他,等他闹够了,与师父寻一高处坐在落日下静静吹风,看海潮慢慢涨上来:
【江湖尘世,鱼龙混杂,我避开纷扰隐居神山也有数十年,不见得比谁过得差,山林里有奇珍异兽和你这个小徒弟与我相伴,也不曾寂寞过,但人不是生来如此,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离开这片与尘世隔绝的神山大地。】
【师父退隐,可是因为遇到何纷扰之事了?】
阿灵玩累了,靠在师父身上,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他是曾经很好奇向往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师父偶尔会带他走出神山,像今天这样在海边玩耍,或是到一些热闹一些的城镇集市上去,但阿灵天生喜静,去了几次便兴致缺缺,对外界的向往已经没有那么热烈,反而更喜欢呆在大谷中,与动物野兽,野花野草待在一起,弹弹琴,看看天空,反而惬意。
【尘世间,人生路,会遇到很多纷扰事,但岁月会洗刷过这些,无论它们多么的可怕或者令人怀念,师父并非遇到什么棘手事……只是,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为难师父了吗?】阿灵闻言清醒过来,直勾勾的问道。师父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阿灵那双求知欲很强烈的大眼睛,慢慢勾起嘴角,仿佛是一种觉得这说法断不可能的笑容,又回头看向已经快掉进海里的太阳,良久,才轻声道:
【没有。】
此后,便是很长一段寂静,师父没有再说话,阿灵也知道,师父不想讲,那他也不用再问了。
身世真的那么重要吗?无论是什么样的过去和未来,难道还能比得上现下更值得让人珍惜对待吗?阿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出门云游多年至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突然恍惚的怀疑起这段已经过去的平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