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雨落。轰隆声似乎掩盖了王明珠发出的最后的希望,她颤栗的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如此绝望。
而彻底的绝望之后便是看开,她不再表现出害怕或恐惧,反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那男子的眼睛:“你知万物?”
那男子停了下来:“万物皆为天之下。”
“求而不得是常理,争而不得也甘心。”王明珠伸出了手掌,摊开了手心,那红色的是怀中男子的鲜血。
“你做什么?”男子问道。
“等一个人牵我的手。”王明珠叹了口气:“要杀别杀吧,我虽为蝼蚁,却也有希望。若是看见我的尸体能主动牵住我的手,我便是死了也满足了。”
“我不杀你,你让开。”男子道。
“不杀我,怎么杀...”话未说完,王明珠便被一掌击晕,摊在地上。
男子一手抓住了陈小北的衣服将他从女孩怀中揪了出来,然后叹息一声便提起了右手,却没有下手。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急速闪开。
飞剑颤抖停在了陈小北面前,然后缓缓转动剑尖对准男子。
第二把飞剑到了,这次没有停止直接扎在了男子脚下石板中,男子闪过躲开。
第三把飞剑发出惊人的啸叫穿透了正躲开的男子的小腿。
但是那男子并无痛觉一般,毫不理会。
张一隅随着雨点落下,眉头紧锁。看见陈小北晕倒在那时,心中难受,但既然那男子想提手击杀,说明还活着。
可另一旁倒下在地的王明珠却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就算我不喜欢她,但是你也不能伤害她。”张一隅挥手三剑齐飞摆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像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男子叹息,挥手巨掌弹开,飞剑却不依不饶。
被弹开的飞剑剑气割开了地面,墙壁,大楼开始倒塌。
“你的本事不错,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活在这片天下面。”男子的手快速弹开飞剑后一拳击打过来,张一隅向左躲开,那拳气直接将他背后的建筑移为平地。
“我看得见你的痛苦,你过不了的那到关卡。”男子笑了:“你的回忆中那个白衣飘飘提着长剑的女子,却没有脸。”
张一隅继续进攻,人也不停留除了飞剑拳头也砸了过来。
“为什么没有脸?你至今还不敢面对她死去时候满脸的痛苦,甚至回忆都不敢,因为那是你带给她的。”男子很轻松的抵挡着进攻,却不急着反击。他双手置于小腹边,一使劲便出现虚无的金色真气罩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吗?”男子指着王明珠说道:“那个女孩说死的时候,希望你至少能主动握一下她的手。”
张一隅看了看王明珠,她的手在一片鲜红中保持着被牵手的姿势。他以为那是她的血,他以为她死了。
男子又道:“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带她走吧,我只杀他。”
“休想。”张一隅继续开始进攻。
那男子不耐烦了,双手往后一搂身后的木头建筑石板等所有的物体全部肢解漂浮起来。:“既然这样,我也替你改改命吧。”
张一隅知道不好躲开,召回三把飞剑剑柄对接开始旋转,高速旋转的三把剑形成一面剑气盾牌不断击飞攻击过来的物体。
男子笑了笑,更多的建筑开始拆解然后不再单一攻击,反而是互相拼接在一起组成一柄巨大如楼般的大剑,甚是吓人。
饶是正在金银双塔看戏的几人都能看清大剑轮廓,心中都不免惊呆。
“耍剑吗?我也会。”男子说完巨大的剑便高速飞上天空,然后带着落雷劈下。那气势可谓惊天动地周围百里都产生了气浪,饶是一边的皇宫院墙都被击垮。
太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心里终于有了一点明白了。
而被击打的中心,张一隅抵挡的三把剑散落在一旁,浑身是血,被电麻的身躯很难在动。
也许是巨大气浪的原因,王明珠被震醒了,她揉着脖子眯着眼看了过去,一眼便发现了被击倒的意中人。
残骸落下,他却不能动荡半分。
王明珠眼疾手快飞扑过去将张一隅搂在怀里然后在漫天落下的残骸中翻滚。她看着意中人的眼睛,全是深情,甚至被张一隅身上残留的余电击打也全然不顾。两人在电光中翻滚的那片刻,即是瞬间,又是永恒。
“你来啦。”她轻声说道。
张一隅的眼睛动了动。
“我就知道,我的意中人会脚踏飞剑来救我。”她笑了,很甜蜜。
张一隅身上的电也许是被王明珠分担了一部分,他终于开始说话了虽然说得很慢,口齿不清:“没,我和别人一起骑马来的。”
噗嗤一下,王明珠笑了:“傻瓜。”她的笑容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记忆中那个没有脸的白衣女子似乎慢慢露出脸了。
不行,不可以。张一隅清醒过来,那即将露出的脸又消失了。我已经记不得你的脸了,我不能让别人取代你的脸。他的执着唯一的意义恐怕就是伤害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吧。
他摇摇头保持清醒然后站了起来,飞剑颤抖中漂浮起来。
“还来这一招?”男子又笑了。
“带陈小北离开。”张一隅看着男子说道。
王明珠点头抱起陈小北便跑,那男子自然不允,便原地击拳,张一隅飞奔而去挡住了拳气,饶是有飞剑在前抵挡,他还是被打的满口腥甜,却不敢吐出。
拓跋带着人赶着三辆马车终于来了,若不是还要清理拦路的残骸,也早就到了。
他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大喊了一句然后解开缰绳便带着人骑马跑开。
张一隅看着那三辆马车,然后抬起了手。
马车里面出现了无数剑引吟,三百把飞剑如同剑雨呼啸而来守候在他身边。
方才王明珠和陈小北一直在身边,不能好好发挥,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了。
他的剑上面开始出现白霜,三百零三把剑抱团聚集在一起,即是一个整体又是无数个个体,个体在翻滚,形成的巨大大剑也在扭动。
男子的那柄巨大的剑又攻击而来,两柄大剑对砍在一起,雷电和冰霜互不谦让。
而显然是雷电更强,但是雷电似乎被引到了巨大铁剑上后,更加澎湃。张一隅控制不住雷电,那些剑全部散落像剑雨一样跌落下来。
两柄巨剑击打在一起的巨大气浪几乎将整个钦天监都震的摇摇欲坠,那些见证了历史的建筑此时微微发抖。
他太强大了,张一隅有点站不住了。陈小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反抗?当年在山上那么艰难的游说大家,在那么多的打击挫折中,你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是恨吗?还是你当时对那个心底女孩的思念?
我好想你啊,师姐,好想在看你一眼。
雨继续落下,只是落地之时已经变成了冰珠,像老天爷的泪。张一隅抹了下脸,地上的剑开始抖动。
无数长剑环绕卷起的剑刃风暴射出的剑风是寒冷的,一切物体都开始结冰,男子的呼吸有长长的白气,却被剑风卷走飘散消失。
钦天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破坏了,皇宫也缺失了一大块。可是打斗还在继续,影响的范围还在扩大,那些官人护卫开始将周边的人群遣散。
男子想要劈开风暴,巨剑的剑气却轻松的穿过了风,向着远处劈去,犀利无比的剑气直接将那些楼宇房屋劈开,甚至在地面留下巨大的沟豁。
惨叫哭喊充斥着这个京城。
皇帝不再喝茶,王阳明沉默不语,太子的手青筋可见。
景婉面前的茶水一直未饮,似乎本来就不准备去喝,水面不时的传来一串串波纹。
越来越寒冷,男子的衣服脸庞都似乎开始蔓延冰渣。
他开始感觉到吃力了,凌风将他的皮肤割破露出里面苍白的肉,血似乎来不及流出就结成血渣然后被风带走。
不能在玩了,他叹道。他的那柄大剑开始重组成一把硕大无比的巨扇,一次便扇开了剑风。
那剑风裹着的杂物冰渣等等漫天飞燕般朝着远处砸去,更多的建筑被毁,更多的人成了受害者。
“知道为什么吗?”男子说话了:“这就是你坚持的代价。你现在不只是害死你师姐了,还有外面成千上百的人。”
看来又得使用那招了,不过那招已经不用自残,张一隅看着男子,眼神淡漠。
三百零三把长剑不再乱飞,只是静静的悬浮在他面前,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
道,生一一。
我就是道。无数虚影从张一隅身体里走出。
生二二。
那些虚影或漂浮或站立。
生三三。
虚影开始握住长剑。
生万物。
三百零三把飞剑同时轻轻划出。
尖锐的声音出现,三百零三道剑气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半个天空都罩在内。
巨网飞出去很久,接触到的一切都成了碎片,包括那个男子,皇宫的院墙楼宇,围观的太监宫女。
这一次没有砍掉半城,却将小半个皇宫切成了碎块。
“这还只是我们景家努力了七百多年的结果。”皇帝站了起来,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