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武功?”
锦笙听到他的问话,没有立刻回答。
她勾头看他精瘦的背部,伤痕上的血液,都已凝固,轻柔的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叶庭感受着身上轻柔的动作,周身被一阵温暖,紧紧的包裹着。
他安静的看着她的鬓角,细细的几缕发丝,垂落在白嫩的耳前,显得格外温柔。
银色的披风,衬的他格外文雅,像个俊美的文弱书生,不具任何攻击性。
还挺好看!锦笙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怕地面的尘土会脏了自己的衣袖,盘腿坐在他身边。
“我不是会武功,我是喜欢看别人习武!我从小性子好动,可是我身子太弱,从小便被祖母管的特别严,只能看着解解馋。”
锦笙一脸惋惜,无聊的拔动着地面零落的几根枯草。
叶庭低下头,将视线,落在了她白嫩的小手上:“那你以后还来这里吗?”
“今日是我初次来这里,回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祖母念叨,之前…祖母说让我去书院学习,大概是来不了了吧。”
叶庭看着她白皙的小脸,目光有些幽深。
“诶?你为什么会被罚啊?刚才的人是你爹爹吗?”锦笙一脸好奇的抬头看他,两人眼神撞到了一起,愣了起来。
锦笙回过神,皱起了小脸,满眼幽怨的看着他。
“你这人!家中无人教你,男子如此直视女子是很无礼的行为吗?”
叶庭无言的看着前方,轻声说:“我父亲是朝廷一品大将军,我阿娘是一品诏命夫人,家中还有一个别室…”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顿了顿,“我阿娘在我七岁时便去世了,我是家中嫡长子,下面有一舍弟舍妹,皆由别室所出,深受父亲偏爱…”往下,叶庭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深邃的看着前方,不觉中出了神。
锦笙静静的听着他平静地声音,却在恍惚间,感受到他周身环绕的低落,关心的看着他柔和的侧脸。
想起母亲,她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那么好…那么温暖。
自从她离开自己后,心中有对父亲的埋怨,有恨人间的不公,有对家中几人的排斥,如今再次提起,早已不再如年幼时那般逃避激愤,人果然都是要长大的,叶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静看远方,斗篷下的手,忽觉一热,笔直的身姿在寒风中僵了僵。
他轻轻回握住手中的娇小的柔软,小心翼翼的感受着它,恍如母亲身上的温度一般,可以轻易的穿透过自己努力竖立起来的铠甲。
锦笙眼眶微热,自己离开阿娘三年,每每夜半梦醒,总会无比怀念她温暖的怀抱,却只能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的身子,给自己一些安全感,常常想着如果自己是锦千,该多好。
她迅速的眨了两下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他心里一定很苦吧。
锦笙想轻拍他的后背以做安慰,却想到他背上有伤,便伸进了斗篷,握住他冰冷的大手,想传递给他一些温暖。
两人沉默下来,之间如多年老友一般,相互温暖。
太阳温暖的光线,逐渐暗淡,周围的温度,也比之前更加寒冷。
“锦笙!!”兄长远远的向这边喊了一声,渐渐走来。
锦笙闻声微笑着站起身,缓缓的掸了掸裙摆上的枯草,看着他轻声说:“这个披风上面有血迹,我拿回去也不好交代,你到时候就把它烧了吧,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它,我如今还未出阁,传出去会有辱我名声,我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的。我们有缘再见!”
“嗯”叶庭淡淡的回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柔软…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天都黑了!”刚下马车,明月便焦急的从府邸门口跑来。
“哎呀~我不是回来了吗。”锦笙毫不在意。
“老夫人让您去一趟。”明月扶着她的手臂小声说。
锦烨站在身边,一脸看戏的表情。
“你还真是亲兄长!我都要被罚了,你还这副表情!”从小就这样,真不知你是捡来的,还是我是捡来的!
“是你要跟着我去的,我可没强拉着你!”锦烨一脸痞笑。
锦笙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转身带着明月往祖母府中走去。
“过来跪下!”
刚进大门,祖母平静的呵斥声便从里面传来。
声音格外平静,完了,祖母这次应该是动怒了。
锦笙脑中思绪不停,低着头走过去,乖乖的跪在了屋子中央,祖母静静的坐在前方的木椅上,不知在此等了她多久。
屋中气氛凝固,好一会,祖母才缓缓开口。
“你出去玩,可以。带着明月出去逛逛,是好事,祖母不拦你。可是你今天去的是什么地方。”祖母平静的看着地上的人,顿了顿。
“将军府的练兵场,一群大老爷们,赤裸着上身在那里训练,你一个未出门的闺中姑娘家,你觉的你去那里合适吗?嗯?”锦笙低着头,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那块地砖,膝盖有些隐痛。
“祖母我下次再也不去了。”锦笙细细的出声说。
祖母听到消息后,气的脑袋发晕,本想等她回来家法伺候,给她长长记性,可是坐了这么长时间,心情也慢慢平和了下来,到底是自小在身边长大的,手心的肉疙瘩,看着她诚诚恳恳的模样,身子又娇弱,心中虽有气却也消去了一些,皱起的眉头散了开来。
“祖母平日里,不是没有请人教你,祖母不想你被人说三道四的,说你是个没人教养的姑娘,祖母会心疼的!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日,我便让你父亲,将你送去太学府,让你多读读书也好。”
“嗯”听到祖母威严的声音,心中松了口气,一副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
祖母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暗暗摇了摇头。
这丫头,别看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实则精的很,你什么心思,她都能给把的透透的。也好,也好啊,嫁出去,我也不用担心她会让人给欺负着喽。
“今晚,你就在这跪一晚好好想想,明日里,把《女则》拿过来抄十遍。”
说完,便起身让刘妈妈搀回屋了。
锦笙跪在地上,偷瞄着祖母,等完全看不到身影后,立刻瘫坐了下来,轻揉着自己的膝盖,这地可真硬!跪一晚上?我才不信祖母不心疼。
明月跪在她身后,看着自己小姐着一副懒散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夫人走了不远,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刘妈妈安静,拎起裙摆,轻手轻脚的转身回去,腿脚麻利,一点都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她趴在屏风后,静悄悄的向大厅内偷瞄,刘妈只能跟在身后,一起向里边偷看。
这丫头,果然我一走就不好好跪着,跟我年轻时真是一个样!她轻叹一声,回身站好,动身向内室走去。
刘妈站在原地发愣,转悠这么一圈回来,就是要偷看一下大姑娘就走?
老夫人走了几步,见刘妈还愣在原地,冲她使了个眼神,刘妈赶紧跟了上去,一起离开了。
“好饿!”
锦笙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双手捂着肚子,今天也就中午吃了顿好的,一下午过去,肚子早就不行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小心的向周围巡视了一圈:“明月!你帮我看着周围,防止刘妈一会儿回来,我先去吃点东西压压饿。”
明月胆子小,皱着小脸点了点头。
她放轻脚步,坐到了祖母的位子上,兀自的为自己泡了杯茶,放在鼻尖细细的闻了一下,一脸享受。
看着面前的桂花糕,红枣糕,砵仔糕,一样拿了一点,左掌上摞的满满的,右手端着茶,轻手轻脚的坐回了地上。
她将手中的糕点分给了明月一点,两人腮帮鼓鼓的小声吃了起来。
“大姑娘!”刘妈的声音把两人惊了一跳,差点噎着,慌忙的把手中的糕点往裙下塞去,垂着脑袋,快速的嚼着嘴中的残留。
“大姑娘!我给你们送两个软垫来,冬季夜寒,老夫人又让我给你们带两个夹棉披风来,千叮万嘱,不能把大姑娘冻着喽。”说着,便招呼身后的丫鬟将东西都抱过去。
锦笙紧闭双唇看向刘妈,眼睛笑成了一道缝,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唉叹一声。
丫鬟将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又想掀起她的藕色的裙摆,将软垫塞到她的膝下。
锦笙紧紧的拽着裙摆,对其笑道:“不用,我一会儿自己来。”
“嗯~”
锦笙话音刚落,隔壁传来明月的声音,她转头看去。
几块糕点,从明月的裙摆下,滚落到前方的地面,打了几个旋后,安静的停下。
一屋子的人,默契的盯着地上的糕点,很是安静。
明月啊明月…锦笙僵在那里无奈的很,尬笑着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哈哈!…就是刚刚那~府里大黄跑来偷糕点吃,后来被我赶跑了,刚把糕点捡起来又掉地上了,哈哈哈。”锦笙看着周围的人,假笑道。
“啊哈哈…”周围的丫鬟们赶紧识相的的陪笑着,收拾好手中的东西,憋笑着撤回到刘妈身后。
“我明日会吩咐府中奴才,夜晚锁好大黄。”刘妈面无表情的说,说完,便带着丫鬟下去了。
刘妈一脸通红的来到老妇人房中,再也忍不住,放声轻笑了起来。
老夫人坐在桌前,喝着手中的银耳羹,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刘妈走到老妇人耳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汁原味的告诉她。
老夫人乐的一脸褶子:“亏她想的出来!”
“夜里你勤去看看!这丫头小时候跟我睡觉,睡相不好,别给冻着了。”
“诶!您放心吧!”刘妈扶她上了床,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残羹,熄了蜡烛,退了出去。
深夜,大厅内的灯笼,随着深夜的寒风,安静的摇摆着。
锦笙看着桌上的茶具,眼神发虚,身子也软塌塌的晃悠着。
身旁的明月,早就支撑不住,将披风一角,铺在地面,躺倒睡了过去。
锦笙打着哈欠,看了看地面上的灰尘,即使铺了披风,也着实躺不下去。
她撑着困顿的眼睛,一眼泪花,向周围扫了一圈,慢腾腾的搬了个椅子,放在软垫前,一屁股坐在软垫上,趴着椅子,睡了过去。
叶庭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衫,抱胸坐在院里的大树上,斜靠着树干,静静的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不知来了多久…
为什么回到这里,自己也说不清楚,想到自己以后会见不到她,心中便有些莫名的烦躁,看到她,心中便能安稳些。
“咳!”锦笙被一阵咳嗽声惊醒,迷糊着睁开眼,周围光线明亮,耳边传来院中的清脆的鸟鸣声。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椅背上的镂空,看到了祖母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笔直的跪在一边的明月,瞬间回了精神。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可人,发丝凌乱,困眼朦胧,白嫩的小脸一侧,全是压的通红的褶子,一左一右,形成鲜明的对比,很是喜庆。她压住心中的笑意,面无表情,很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