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之所以克圣者,莫严于其德性,以修其身…”
锦笙拖拉着眼皮,靠坐在马车中,耳边传来明月催人欲睡的朗读声,一阵又一阵…
自打自己在寺庙里被找到后,一回府便被祖母罚跪在院中,劈头盖脸一阵训。
往后每日都让明月给自己念一遍《女则》。自己倒是没什么,倒是苦了明月这丫头了,每天苦哈哈着一张小脸,也是难为她了。
可惜了我那李兄,好不容易出趟闺门,遇上个相谈甚欢的人,还没聊几个时辰,便被小斯找着了。
想到这里,不禁可惜的叹了口气。
“呜~啊~”身边的明月着实没忍住,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看的锦笙一阵发笑。
“哎呀~大姑娘!”
明月见锦笙将头撑在小几上,弯着眼睛,笑眯眯的侧头盯着自己看,小脸不禁有些羞红,大小姐如果是公子,一定会讨许多姑娘喜欢吧。
锦笙一脸哀怨,盯着明月的衣领出神:“我这都坐了两天马车了,何时才能到家,真是把我憋坏了。”
明月笑的一脸喜俏:“大姑娘,您再忍忍吧,两天都忍过来了,还怕这半个时辰不成?”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帘外传来小斯的声音。
“大姑娘!尚书府到了!”
“明月!你是不是又记错时辰啦?”锦笙闻声弹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表。
明月赶紧麻利的在一旁帮衬着,刚才读书读迷糊了,时辰都给记混了,今日是大姑娘见阿爹阿娘的日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锦笙整理好,撑着明月的手,下了马车,祖母坐在前面的一辆,如今已在马车下站好,慈笑的用视线往后方寻她,她笑着走到祖母身前。
祖母看着她的衣着打扮,满意的点了点头。
“母亲~阿锦!”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激动的从府邸门前的台阶上,向马车走来。
“爹爹!”锦笙定定的看着阿爹,眼眶微红,甜甜唤了一声,阿爹一点没变,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年轻。
男子细细打量着她,不住的点着头,眼眶泪光闪烁。
“诶?阿娘呢?”锦笙向他身后看去,全是小斯丫鬟。
杨尚书笑的一脸无奈:“你阿娘啊,都盼了你们好几天了,今日早早便起身打扮,到现在还在屋里和你妹妹忙活,已经让人去催了!你哥哥也从将军府赶回来,一会儿便到,母亲!我们先进屋!”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府内走去。
“阿锦!”一道女声从院内传来,一个衣着华丽,雍容大方的妇人,疾步走来。
“母亲~”她向老妇人行了一礼,满脸激动的看向一旁的锦笙。
“阿娘!”锦笙扑到妇人怀里,狠狠地撒了一娇,妇人徘徊在眼中的泪花,终是流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可知阿娘这几年有多想你?”妇人紧抱着怀里的可人,声音哽咽颤抖,脸上打扮许久的妆容,有些微花。
“姐姐!祖母!”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妇人身后传来。锦笙探出头,随声向后看去。
一位少女,亭亭站在一旁,鹅蛋脸,远山眉,肤若凝脂,面似桃花,头梳双环髻,配戴垂珠却月钗,一席湖碧色襦裙,盈盈的看着自己。
“三年未见妹妹,妹妹长的更加好看了!”
一直以来,总是自己独身伴在祖母身边,今后有人与自己相伴,锦笙心中很是开心。
“姐姐可别夸我了!”锦千一脸羞涩。
锦千细细的打量着姐姐。
只见她一席藕色荷纹襦裙,身披银色兔毛披风,梳着云髻雾鬟,简单的簪了一支海棠滴翠碧玉簪,薄施粉黛却唇红齿白,皮肤娇嫩。
虽面容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却总给自己一种被压下去的感觉,心中感觉怪异,一脸淡笑的看着她。
祖母看着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很是欢喜,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热热闹闹的。
“别站在这了,把锦笙领回屋中聊!旅途劳累,我这老婆子可真要好好休息了。”祖母挥了挥手,被刘妈妈搀回自己院儿里。
“母亲好好休息,锦烨马上回来,中午家宴,再差人去请您!”杨尚书笑说。
不久后锦烨便到了府中,满桌亲人,三年不见,仿佛有聊不完的话一般,这顿家宴吃了好久,才结束。
饭后锦烨便准备打算出门。
“兄长!”锦笙从身后小跑赶上,期盼的看着他,气喘吁吁道:“兄长可是要到将军府习武?也带我去可好?”
“你一姑娘家家,不好好学琴棋书画,上那种地方做甚?要是被父亲知道了,我可又躲不了一顿罚!”锦烨一席青色暗纹长衫,本质彬彬的气质,如何看,都不像个习武之人。
“哎呀!兄长你就带我去吧!你是知道我的!从小我就爱看你习武!我这马车坐了这么久,着实无聊的紧,你就带我出门放放风吧~”
锦笙熟练的摆出一脸乖巧的模样,扯着锦烨的广袖,晃了晃。
“哎呀呀,行了行了!你这丫头。”锦烨从小就吃她这一套,锦笙一撒娇,锦烨就拿她没办法。
心中不由感叹,自己从小跟这丫头走的就近,自己到哪,这丫头就爱跟到哪,锦千那丫头只爱姑娘家的东西,同样是妹妹,反差却大的很。
锦笙立马笑眯眯的跟着他进了马车。
“啪!”“啪!”
将军府的训练场中,回响着一道道,响亮的抽打声。
露天的空地上,跪着一名十七岁的少年,精壮的后背上,是一道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我让你去逛窑子!我让你在家练武,你跑去逛窑子!”
“我抽死你这个孽畜!”
“为父堂堂一品将军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他身后站着一位,壮硕的中年男人,手执褐色皮鞭,凶狠的抽打下去,劈开空气的声音,另人头皮发麻。
少年跪在地上,紧紧的咬住下唇,不吭一声的挨着。
寒冷的冬季,一滴滴汗珠,从额前乌黑的发丝上,滑落进枯黄的干土里。
锦烨和锦笙来到这里,远远的便看到了这一幕,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说完便皱着眉头,担忧的向前跑去。
兄长不知跟中年男人说了什么,男人向这边看了一眼,从下人手中拿过方巾,擦了擦手,对着少年说了几句,便走了。
锦笙被男人煞气的眼神,瞟的一僵,待他走后,身体才放松下来,小跑到兄长跟前,藕色的裙摆随风摇摆,很是好看。
她看了一眼少年白皙的后背,被上面的伤口吓了一跳,不由肉疼的咧了咧嘴,被抬起头的少年撞个正着。
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紧紧的盯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脆弱,脸型消瘦苍白,嘴唇被咬的泛红,墨发被翠碧色的雕纹玉冠,整齐的箍在头顶,边缘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垂落在额前。
看到他深邃俊美的面容,锦笙觉得异常熟悉,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反射性的想要躲开他,可当看到少年的神情…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锦烨站在一旁看着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多年,自己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明明武功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好,都要有天分,偏要藏着掖着,装出一副狂浪大少的形象,也只有自己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多年挚友,才知道他的底细。
锦烨目光柔和的看向锦笙。
“我一会儿要去练武,你跟我一起走,还是待在你叶庭哥哥这里?”
她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旷地,出声道:“我在这里等你吧!”
原本是想来看兄长习武的,可是看到少年的眼神后,便有些不忍留他一人,孤零零的跪在在这里。
兄长得到回应后,便走开了。
一站一跪,两道身影,在这空荡荡的空地上,格外和谐。
锦笙低头看他,一阵冬季的寒风吹过,少年身上精瘦的肌肉,紧绷了起来,背上的伤口格外狰狞。
身前突然传来一道阴影,叶庭看着面前的藕色裙摆,缓缓抬头,直面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眼,照的他晃了晃神。
锦笙不高的身子,展着自己手中的银色披风,挡住了向他呼啸而来的寒风。仿佛将她身上的温度,都吹向了自己。
叶庭静静的感受着鼻尖的淡香,贪婪的汲取着她所带来的温暖,好久…没有人这么对待自己了。
“你今年多大了?”软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叶庭直直的盯着她,冷声道:“十五,叶庭。”
锦笙被他具有侵略性的眼神,盯得有些害怕“我叫锦笙,芳龄九岁,是锦烨的妹妹。”
叶庭没有开口,却也没有移开目光,安静的看着她。
“你…你为何这样看着我!”锦笙被他盯的,脸蛋微微发烫,这人真是好生无礼!瞪了他一眼,怒声道!
锦笙自认凶狠的声音,传入叶庭耳中,奶猫一般。
自己是武将之子,平日暗自习武,为了气父亲,将自己伪装成纨挎子弟,不务正业,游走于公子官撩之间,见惯了世间险恶,世间冷暖,造就了如今的自己,不过平常的眼神,反倒把她吓着了,胆子倒是真小,想到这里,不由淡笑一声。
“你笑什么?”锦笙被他笑的有些生气。刷的!放下了手中的披风,冻死你!
叶庭低着头,寒风直面扑来,却不动声色。
锦笙看着他被冻的越来越青的皮肤,无奈的又把披风拉了起来,怕了你了。
叶庭察觉到她的动作,低垂着目光,流光闪动。
缓声问起;“你一姑娘家,来这里做甚?”
说道这里,锦笙的兴致高了起来了,放声道:“我是来看大哥习武的!”
叶庭的神情露出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