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周一围翻脸,小满一直没正面和他接触过。她把那天穿过的衬衫洗的干干净净,熨的妥妥贴贴还给他时,都是趁他不在偷偷放在他的办公室里。左想右想,附了一张字条:谢谢周总!职业化也好,表达不满也好,她就是让他知道,她心里的别扭。
“我请你吃饭吧。庆祝你初战告捷。”他笑的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满扶扶头:“我最近有点太累了,只想早点回家睡觉。谢谢周总,改天我请您。”
“那一起走吧。”他转身下楼。小满跟在他身后,这个人,怎么一直这么武断。
这是个热爱路边摊的城市,马路两边、街道两侧,支起各种烧烤炉子,小矮桌随地一放,就能支起一个城市的繁华。五花肉、腰片、黄喉、土豆片、韭菜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肉串和青菜被架在火上,滋啦啦地冒着香气,油星四溅,人们大口喝酒,大声交谈,夏季已接近尾声,夜晚秋的气息已浓,人们热烈的要抓住夏天的尾巴,进行最后的狂欢。
透过车窗,凉爽的风连同烧烤的油烟一起被带进车里。小满一阵抵不住的恶心。她急急地示意周一围停车,蹲在马路边干呕,呕的撕心裂肺,感觉苦胆也吐了出来。
再上车,小满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笑:“真不好意思,最近休息不好,味道再不好,有点晕车。”
周一围盯着她看了半晌。沉沉地许久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车子滑上马路,小满又一阵恶心。
周一围干脆把车停在路边。目光阴沉。
小满咬咬牙:“我一直睡不好,吃不好,感觉胃里不舒服。”她到底是告诉了他她被跟踪、险些被抢的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白帆她都没告诉,她能见到他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估计是被吓的,从那天开始,一直恶心,睡眠也不好,晚上总做噩梦。”
“你一直睡在单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爆起,眼睛盯着前面暗沉沉的夜色。
“加班晚了就睡在这,不敢走夜路了。”她看看他,笑了。
“你为什么不找我,我可以送你。”他转过头,几乎问到她脸上来:“为什么才告诉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们不是朋友,工作中没有朋友。”她冲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怨气,咬着牙,又补了一句:“您说的。”
他狠狠地靠回座位上去。闭着眼睛半天没有声息。半晌,他沙哑着嗓子,低语了一句:“你这个傻瓜女人。”
小满呆住,心脏一丝一丝牵扯着疼痛。
“你明天必须去医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仍旧闭着眼睛,声音疲惫:“你可能怀孕了。”
小满彻底傻住了。
白帆也傻了。拿着医院的检验报告单傻在当地。四十多天了,她居然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小满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要。”他连着熬夜打麻将、赌博,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面色惨白,十足赌徒的模样。
“为什么?”小满跳起来:“为什么不能要?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我父母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可以去见他们。”小满也急了:“你说的,等我们工作稳定了,就带我回家,现在为什么还不可以?我究竟还要等多久?你究竟在等什么?”
“总之就是不行,这个孩子不能要。”他挥舞着双手,曾经那张满是高贵的、忧郁气息的脸变得面目狰狞。小满几乎已经不认识这张脸了。
“为什么不行,究竟哪里不行?”她直问到他脸上去。
他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你不甘心是吗?”她终于问出来,对自己都感到厌恶,这么清楚的看透了真相,说出来只会更讨人厌:“你不甘心这么大好的年华就被绑住是吗?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你怎么知道没有一个更好的?你怎么肯现在就认定一个人?可是白帆。”她哭的涕泪滂沱,低声下气:“你以前有多少女朋友我都可以视而不见,现在我们有了孩子,你总要给孩子一个交待。”她不能象祥林嫂一样再提醒他,我王小满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样哀求他为自己负责的怨妇?她怎么沦落到这么不堪的地步?
“孩子必须打掉。”他不容质疑。小满的控诉反而让他轻松,他狠了心不在这件事情上给她留任何希望,快刀斩乱麻,有希望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我不呢?”小满咬着牙问。
“王小满,如果你不打掉这个孩子,我们就一刀两断。”他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说的极其顺口,好象这些话一直存在那里,时机一到,自己就跑了出来。说一出口,他自己也呆了。
小满拼命想止住眼泪,眼泪却疯狂地倾泻而下:“白帆,这些话在你肚子里很久了吧?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吧?”
他默不作声。
“白帆,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爱上别人了吗?”她抽噎的止不住,她一直不齿于象个弃妇一样,用这样的句子去质问那个负心汉。她知道这个涕泪横流的女人有多令人生厌。她终归活成让自己最不齿、最厌烦的模样。
他仍然沉默,脸上是决决的表情。
小满抽泣良久,点点头:“白帆,我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为你流光了。我王小满发誓,从此再不为你流一滴眼泪。孩子,我一定会留下的,你自便吧。”
白帆站起来,站在小满面前,良久,他嗫嗫嚅嚅地问:“小满,你这是何苦,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生孩子。只要你听话,我们还可以好好的。”
“做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幕后情人吗?”她愤怒到极点:“你不用负责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人前左拥右抱,人后还有人甘愿做你一辈子的地下情人,永远为你留着一扇门,是吗?”
“你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他来了脾气,语气恶劣起来。
“白帆,我们到此为止吧。”她疲惫极了,挥挥手:“以后各自安好,互不相干。”
“你别后悔。”他斜着眼看她,居然笑了。
小满怒极反笑:“谢谢你,让我认识到什么叫人生百态。”
“王小满,你最好找个镜子,照一照你现在的模样,再说什么人生百态的话。”他怒气冲冲地转身,狠狠地摔上门。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必须把门摔的震天响,才能把他对她的怜惜、愧疚全部摔在门内。他不信她真有勇气生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