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佚和陈冶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家门口。
终于,安静的楼道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清嗓的声音,应该是要唤醒声控灯。却吓得陈佚和陈冶都是一抖,手忙脚乱地跳将起来。两人无意义地互相推搡了一番,陈冶终于想起了什么,慌不择路地钻进了一旁的厕所。
“你好,这里是是吴女士的家吗?”那人在门外问。
陈佚冷着脸,不知道是真的镇定还是吓僵了,半天才回答道:“是。”
“啊,你是她的儿子对吧,”门外的动静大了起来,听上去像是在翻腾什么工具,“她跟我说了,你急着上学。她出门太急把门反锁了。”他沉吟片刻,又说:“你离门远一点,你家这是防盗锁,我得把整个门锁卸下来。”
小冶蹲在厕所里,冲陈佚疯狂摇头。陈佚摊摊手,意思是那还能怎么办。小冶想了想,终于认命地捂住了脸,一副快要崩溃的表情。
当她在陈佚的鼓舞下,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以后,很快就想出了一个计策,来解决“没有钥匙”这一尴尬局面。
她给开锁公司打了电话。电话号码是陈佚提供的,说是贴在门口的小广告上写的,他看到过。
但开锁公司的人显然也非常谨慎,陈冶不得不假扮成自己的妈妈,把自己编出来的情节表演给电话那头的员工。
本来应该由陈佚扮演他们的爸爸的,因为不论是从面相还是个头上来看,比起已经二十出头的陈佚,小冶更能胜任“高中生”的角色。
可惜她这哥哥是个傻的。让他去表演,还不如找只狗来冲着电话喊两嗓子来的更有戏剧效果。
听着拆卸门锁传来的巨大声响,小冶就知道,一旦他们今天走出了这个门,就一定会被“吴女士”夫妇追杀到天涯海角,再无回家的可能。
门几乎是弹开的。拆锁工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矗立在门口的陈佚,十分惊叹:现在的孩子们果然营养好了。
“谢谢……叔叔。您先走吧,我收拾收拾就准备去上学了。”陈佚把台词念出了一种电子合成的效果。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嘴在动,你保准得以为是他兜里手机自带的AI助手在说话。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楼道里的电梯又一次打开,一个穿着好像盗版警服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你先等等,我刚刚给吴女士打电话确认了,她说她根本没有……”
陈佚和还藏在厕所的小冶对视一眼。
陈佚拉起了他的行李箱,小冶只来得及拽上她的吉他。两个人仗着自己年纪小还灵活,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罗成飞这才发现他和宋知原走的太靠湖边了,已经踏进了警戒线内。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了宋知原一把,想把她带回里边。宋知原却飞快地躲闪了一下,让他捞了个空,差点把她自己忽悠到湖里去。
“对不起,”宋知原惊魂未定,转而对方才提醒他们的环卫工人说,“我们这就走了。谢谢您。”
留下罗成飞伸着手怔愣在原地。
倒也不能说他因此感到多么受伤,因为宋知原不是针对他。老早的时候他就发现,宋知原这个人看着亲切,你可以和她并肩走、可以说悄悄话、可以和她靠的很近,但只要有人想要拉她的手,或者挽她的手臂、拥抱之类的,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和她关系如何,她都会很紧张,无意间流露出一种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样子。好像她下一秒就要跳开,或者扇对方一耳光。
从前他一直认为这是宋知原缺乏信任感的缘故。毕竟这里是大学,连他自己也觉得身边真正值得信赖的人没几个。
但他实在想不通,在关系非同寻常的情况下,彼此朝夕相处一百天,为什么看起来宋知原还是没有放下半点心防。
对此,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宋知原小的时候有过什么糟糕的经历,让她产生了什么心理阴影。可就算他不断地旁敲侧击,并且四处打探,也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成绩优异,家庭完整。更不要说宋知原还一直是诸多社团的活跃分子。这样的人,本该是在一个相当单纯的环境中长大,对世界信赖到了令人嫉妒的程度的。
这份戒备从何而来呢?
罗成飞有点郁闷,默默跟在宋知原身后,朝着远离湖边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送你的水杯怎么没有带着?不好用吗?”
宋知原回过头来,眼里闪烁着突然被抽查时的迷茫。片刻后,她才像是理解了罗成飞在问什么,交代道:“没有,挺好用的。我今天本来带着的,可是早上上完课落在实验室了。刚才我去找,实验室早都锁了,进不去。”
她特意强调了“刚才我去找”这句话,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已经尽力了。并不是诚心丢东西。
罗成飞愣了一下,“可是晚上保洁阿姨不会清教室吗?东西留不到第二天的吧?”
“是啊。”宋知原遗憾地接道,“我就说我老是丢杯子,所以从来都买矿泉水。下次你别浪费这个钱了。”
罗成飞气不打一处来:“哦。知道了。”
宋知原听出了什么:“你生气了?那个杯子很贵么?多少钱,我赔给你。”
“赔就算了。”罗成飞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他也不能明着要求人家想办法把杯子找回来。他决定找个地方生闷气去,“我去自习了,你呢?”
宋知原知道她又说错话了,一时有点结巴:“我……我回去。”
“回哪儿?”
“回宿舍。”
“回宿舍?!”罗成飞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室友说你从来不回宿舍住的。”
宋知原更结巴了,“啊,那个,我,对,我在外面租了地方住。”
罗成飞的眼神变得暗淡了不少,“宋知原,你能不能偶尔对我说句实话?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是你……男朋友。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有点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