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这两日，一日三封书信，分别寄给学院夫子，子白以及好友胡风，询问可有相熟的名医。凡是有一线希望，姬明从没有放弃的习惯。在最后一封报平安的书信写完，把信封交到师兄何波手中。殿中的气氛越来越诡异，自己实在不好过多插手，只能偷偷做点预备，以防危险。
“大师兄，麻烦你帮我把信带回江东。我相信师傅的病，总有办法，还不至于到生死的程度。医者不能自医，我的直觉告诉自己，师傅应该还有救。”姬明平静地说道，略显担忧。
“七师弟放心，我这就让白衣使传递过去。上次口信，我料想已经带到，师弟放心，家中安然无恙。”何波沮丧着脸说道，轻声安慰着姬明。
两人互相施礼，然后离开......
从后殿走出，经过大殿，在前殿的白衣殿停留下来。何波进入厢房，外面站着两位神使。房间内传来轻微的纸张声，何波细细读着纸上的内容。家书一如既往地报平安，诉说着，在长辈家可能需要多些时日，长辈身体不行了，可能不久于人世。
在打开其他三封信，脸上带着怒气，鼻子中不由哼了一声。泗水书院的医家夫子，何波游历江湖时，多少有些耳闻，堪比皇室御医中顶级的存在。楚子白的帮助，不用多言，必是皇室御医，至于这胡风，江东世家之首。这三者联合，如果还寻不到能够治好师傅的人，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聪明人，是不会让计划多出一丁点变化。哪怕看起来微乎其微，也要扼杀这点苗头。纸张在火光中，青烟袅袅升起，逐渐化为飞灰，也照亮那阴冷地眼神。何波嘴角带着淡淡地冷笑，狰狞着拔出腰间的佩剑，看着火光折射出阴寒之气。
“是你逼我的，师傅......”
傍晚时候，神殿长鸣钟突然响起。天色已经昏暗，此时，一般没有重大事情是不会敲响钟声。明日才应该举行中央神殿的集会，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两位师姐脸色凝重，拉着姬明就往神殿中央行去。沿途不断遇到神殿的神侍，彼此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到达主神殿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前排神侍，后排白衣。两位长老站在前方，面如枯槁，教主已经全身正装。一身白衣，上面绣着云纹，两袖绣着白莲与宝剑，背后是女神像，胸前是莲开九瓣，剑出莲心。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为何突然召集大家？暗中揣测，为何突然提前一天。白衣使，脸色严肃，安静地站着。寥寥不过十数人。姬明躬身行礼，指尖不经意划过腰间，这才略感放心。
“诸位神侍神使，十年以上教龄，可有人还没到来？”洛神殿长老朗声问道。
“启禀长老，洛神殿神侍已经到来，剩余姐妹在后殿等待消息......”
“启禀长老，白衣殿神使，除去外出，所有十年以上教徒，除了何神使，全部到齐.......”
.......
两位长老回头跟湘夫人打招呼，简单诉说着情况，然后转身说道：“那就再等一炷香，门外有熟知去向的教徒，速去传达何神使......”
“不必了，我闻听师傅噩耗，心神恍惚。这才迟迟赶到，还请诸位见谅......”何波有些忧桑的走进来，继而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众人诧异地看着，心中纳闷不已。这教主还在前面，你这徒儿突然说闻听噩耗，这是几个意思？姬明古怪地看着师兄，侧身看看两边的师姐。换来的是一阵摇头，示意安静。
“乖...徒儿......为何...迟迟才来？”殿前传来微弱的声音，如果不是大殿瞬间的安静，估计没有人能够听到。
何波脸色大变，急忙往前跑去，只见大殿神像前，案几边疲惫的斜靠着一个妇人。脸上五颜六色，咬牙切齿，目瞪口呆，右手不停地攥紧松开，缓缓说道：“刚才闻听钟声，心中胆寒，一时失言，还请师傅责罚。”
“你我师徒情深，你这点小错，为师不会放在心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可一错再错，一发不可收拾。”妇人虚弱地说道，说完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吐在案几上，黑漆漆地一片，散发着腥臭味。
“教主......”
“师傅......”
“教主师傅.......”
众人一片慌乱，姬明跟两位师姐冲向前去。诸位教徒，惊恐地上前，脸色悲伤地带着哭腔喊道。何波距离最近，清楚地看着血块已经泛黑，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脸上不觉带上有些灿烂的微笑，逐渐隐在人群中，冲着门前的白衣使微笑着打着脸色，看向跟随进来的人，带些愠怒。
“我没事...大家各就各位...我有事情宣布......”妇人虚弱地说道。
女神侍中传来低声哭泣，很多都是跟随两任教主，从神殿创立开始，历经十数年，几多波折，直到现在万里大山，神教遍布。
“各神使神侍听圣言......”
“吾等谨遵教主训示，白衣洛神，佑我世人......”人群缓缓推到三丈之外，右手抚胸正襟危坐，低头行礼，朗声喊道。
湘夫人起身，慢慢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往神像前走去。神殿有规定，神像除了每日打扫，任何人不得私自靠近，以免玷污女神圣洁。
片刻时间，对众人来说如同漫长的时日。众教徒看着教主，一反往常矫健有力的步伐，步履蹒跚地登上神殿最高处。湘夫人伸手抚摸着神像，如同回到母亲的怀抱，脸上带着微笑，泪水却在不停滴落，嘴边默默地嘀咕着。
少顷
教主缓缓收敛情绪，重新恢复古井不波，张开双手对着女神虔诚地祷告，然后转身，努力挺直身躯，注视着台阶下的教徒说道。
“我，湘夫人，神殿暂代第二代教主，今日秉承女神的启示，代第一代教主湘君在此宣布：昊天在上，后土为鉴，众神离去，世间唯一的真神，昊天的嫡长女，世人的守护者洛水女神神谕：泗水少年，姬氏明者，接受女神的荣光，守护昊天的子孙，成为正式第三代教主，望众生虔诚的信徒，女神的追随者，辅佐圣主，传播女神的仁慈，执行女神的意志。咳咳咳......”
“谨遵女神的意志，白衣洛神，佑我世人......”众人一起躬身行礼喊道，如此三拜。
姬明愣愣地站着，听着耳边的赞颂，看着师傅向自己微笑招手，示意自己上前。后面两位师姐推着傻愣愣的少年往前走，直到台阶底下，仰头看着慈祥的目光。有些不确定地回过头来，看着人群再次下拜，大师兄目瞪口呆地站在人群中。
“我等参见教主，赞颂女神.......”
“我等参见教主，赞颂女神.......”
.......
姬明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宗教首领，待到人群安静，身后传来师傅的轻声呼唤声。
姬明转身，一步一阶梯往前走，足足四十九台阶后，方才走到师傅面前。小心翼翼，不知道手该放在何处。妇人伸手抓住，把手一起放在女神的神像前，摸着神像的纹路，轻声说着什么。
“我将秉承女神的意志，听从女神的嘱咐，将仁慈传遍世间，用利剑审判罪恶，保护昊天的子孙，传播女神的荣光。”姬明回过身来，机械地重复着，稍稍一顿，深呼一口气。
“今日，我接受神谕，成为第三代正式教主，可有异议？”
“白衣洛神，佑我世人......”
“白衣洛神，佑我世人.......”
教徒右手抚胸，虔诚地低着头喊道，唯独大师兄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不同意，这不可能。白衣洛神教是大师傅留给我的，谁都不可以抢走。师傅，你一定是听错了神谕，是吗？师傅，一定是这样对吗？”何波跑到神像下面，大声地喊道。
“小波，师傅没有听错神谕，神选择了你小师弟。”妇人有些疲惫地说道，眼中有晶莹闪动。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师傅，我是你和大师傅一起养大的，神殿不是我来继承，会是谁呢？”
“神殿不是你我的私人物品，她属于女神，属于所有神殿侍者，更是属于昊天的子孙。你真的...不适合...接管神殿......”湘夫人说着，声音颤抖起来，带着悲伤痛苦的语气，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呵呵...哼...哈哈哈.......”何波突然冷静地停下来，笑出声来。
“我把你当成母亲，把神殿当成家，更是把你们当成兄弟姐妹，结果你们选择了一个外人，背叛了我。我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哼哼...哈哈哈......”何波悲伤地笑道，逼视着众人。
“教主，不，夫人，信徒带到......”一个女神侍从门口起来，身后带着一个农妇。
“白衣洛神，佑我世人，民妇拜见女神，拜见各位神使神侍......”农妇有些局促的行礼。
“善女子，你可识得面前布匹......”湘夫人远远地说道，长老代为重复。
“回禀神侍，这是我两月前敬献给女神的物品，用来包裹鸡肉，以示对女神治愈小儿疾病的感谢。”
“那这几日，可曾来过神殿？”
“不曾，昨日神侍找到我，我这才来......”
“白衣洛神，佑我世人，多谢信女子。”湘夫人微微施礼，农妇跟着退下。
“徒儿，女神需要听到你的真言与忏悔，而不是谎言和虚伪。”湘夫人低声说道，脸色灰暗。
“师傅此言何意？徒儿不理解，诸位姐妹兄弟可曾明白？”何波背过身冲着周围人群说道，右手摸着腰间的玉佩，一不留神掉在地上，然后踩成粉碎。门外一直低着头的白衣使，嘴角微微一笑，逐渐退到人群外，若无其事的离去。
........
“我说的如何？只要逼他一下，他努力一把，就会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根本不需要我们替他找借口，我都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大人明鉴，这样的人才会正大光明，心安理得地践踏世俗规则，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都是先做出选择，然后自然而然给自己找借口，这样杀人才会杀的心安理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