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近来越发畏寒,夜里咳嗽更是不间断过,身子也跟着越发孱弱。可如今出嫁在即,在这样的深秋之末寒冬之际,自是雪上加霜。芜儿每每夜间听见,心更是揪成一团,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时,公主却又不让她告诉皇上皇后。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齐国迎亲的军队已至皇城,姜国世欢公主正式出嫁齐国。百姓欢呼不已,因为当姜国皇帝向齐国提出联姻时,世人皆以为齐国皇帝不可能应允这桩赔本的买卖,可出乎意料的是,齐国皇帝齐余傲在姜国使者抵达齐国的当日,便应允下了这桩婚事。
稍许和政治挂钩的人都应当知晓,如今齐姜联姻,迅速将原本已经倾斜的四国又再度拉回来平衡,让百姓免于一触即发的战火,可这到底是来自这位帝王的仁德,还是风平浪静下的有一场阴谋,却是无从得知。
初冬的雨水,滴落在人身上,冰冷刺骨,直叫人打颤。姜黎将头探出马车外,看着雨雾缭绕的皇城渐行渐远,明亮的眸子里,或是因为雾水的缘故,此刻更显得水波盈盈。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淡然,叫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内心的情绪是喜是悲。
远处皇城之上,有一人背手而立,看着数仗远去的迎亲队伍,紧紧的握紧了拳头,似怒气却更似无奈与绝望,雨水将其衣衫淋湿了个透彻,他似也浑然不知。
直到再也看不见皇城,姜黎才见帘子放下,闭上了眼。“皇兄,这结局早就经注定了,你又何苦呢。”只是或许正是如此,这个国家,这个皇城,才值得她牺牲自己,用命去守护。
又是几日过去
“公主,身子可受得住?”芜儿看着这阴雨连绵好几日都不见好转,冷风呼啸的天,是一百个不放心。
姜黎笑了笑,如沐春风,这丫头这不过三日,怕是自己已丝毫不察觉,这句话,她自己一日要说几遍。刚准备宽慰她说些什么,却被远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打断。
片刻,迎亲带队的将军骑马奔来,急急开口道:“公主,我们遭到来历不明的队伍袭击,快随末将先走。”
姜黎微愣,慌忙间脑袋已将事情理清。迎亲队伍才刚出皇城三日,便如此急不可待。想来也是,如果联姻的公主还未走出自己的国家就死在了姜国,那么这联姻自然便不可作数。可一旦她除了姜国,到了齐国遇害,意义就不同了,即便联姻不成,齐国也不可能不出兵救姜国。
他们的时日并不多,下手的机会依然。既要远离戒备森严的皇城,又不能临近齐国边境,现下确实是下手的好时机。所以为了姜国,她必须要活着抵达齐国。
暮色渐临,姜黎看着厮杀的两支队伍,沉重冷静的开口道:“带人往树林里跑,即刻,要快。”
敌方骁勇善战,看得出训练有素,且敌多我寡,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将军看了看前方离他们不过数里茂密的林子,顾不得再思考,当即领命照做。提刀将扑上来的两个敌人杀之死后,冲着队伍喊道:“所有人护着公主马车突围,往前方树林前进。”
她不能慌,她要活着,她必须活着。她需要时间,队伍已经将求救信号发出,前面就是断崖关,易守难攻,只要到了那里,就有救了,而皇城的援军至多三日也会抵达。
马车飞驰,姜黎双手紧抓着马车门,却还是控制不住身子来回晃荡,明明十指已经泛白,甚至有两处指甲已经断裂,她却还是不能放手。马车剧烈的摇晃,让姜黎头晕目眩,胃中翻涌至极,脸色惨白的已成强弩之弓。
一路上,不断有尸体倒下,敌方的,我方的,她已经分不清,只是视线越发模糊。
夜幕降临,姜黎回头看着所剩不多的队伍人数,心中焦虑万分,树林就在眼前,只要进了哪里,用着夜色的遮掩,逃脱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就在姜黎心神费神的时候,突然一只利箭划破长空,越过厮杀的队伍,直直向着她而来。甚至她还来不及反应,利箭已临近眉心,就在她绝望的闭上双眼,千钧一发之际。
一把长剑从远处被人投递过来,稳稳的将姜黎眼前的利箭打偏了轨道,射在了马车上。姜黎顺着长剑而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黑衣女子矗立在风中,孤冷淡漠,恍若夜色中的撒旦,危险至极,半分也容不得人靠近。
那人向着姜黎走来,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一身夜行衣将她的曼妙身材勾勒,若不是如此,她也无法知晓她是男是女。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成了她今后齐国后宫中,唯一依靠可信之人。以至于多年以后,姜黎还是能想起第一次见夏侯卿的心境。
另一处,眼见快到成功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搅了好事的胡彤,怒气不可遏制,将手中的长弓扔置在地,对着厮杀的军队开口命令道:“给我杀,谁取了那公主的人头,赏黄金万两。”
她绝对不能让她嫁给齐余傲,除了父王命令自己不能让姜国公主平安抵达齐国外,另一方面则是,她觉得这辈子除了她,齐余傲谁也不可以娶。即便他们已经陌路,即便是她背叛了他,即便她不要他,那她也绝对不可能让别人占有。
她胡彤也自是聪明,知晓齐国如今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料想,父王只能和晋国联盟,只是,这一步却适得其反,无意间促成了姜国与齐国的婚事。这让她猝不及防,心中更是万分不甘。望着已经踏入夜色中的姜国公主,她更是暗暗发誓,即便你顺利到了齐国又如何,只要有我在,他就不可能属于你。总有一日,她也会让那个男人再次爱上自己,属于自己。
有了黑衣人的加入,姜黎很快就顺利进了黑夜中的树林。因为茂密的树,遮天蔽日的遮住了所有光,一瞬间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敌方站在树外等待命令,不敢轻易进树林,胡彤站在树林外,廖望许久,片刻后,终是咬牙启齿的下了撤退的命令。
这一路危机四伏,这仅仅是第一次,只要他们不出姜国,她就有机会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