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小林”老林走在山上,小越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豆大的水珠滴落在他们头顶。
小越突然觉得脚边有东西在爬,往脚下一看,是一条小蛇,吓得跳了起来,蛇受了惊吓缓缓爬走了。
这山浓密,多蛇出没,在十几年前是出了名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情况还是得不到改善,小越越想越发担心。
一旁的老林看出了她的脆弱,安慰她“别担心,小林已经长大了,他能应付得过来的,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说不定已经回家了呢,我们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先回家看看?”
“可是……”小越激动中带着些犹豫。
“我们回家一趟,如果小林不在,我们就去报警。”老林补了一句。
“嗯”小越点了点头。
回到一楼时,大门已经关了,整栋房子一片漆黑。
“小林没有回来,他怕黑,要是回来了,会打灯的。”小越扯着老林的胳膊哽咽道。
“好,我们准备好材料,立刻去公安机关报案。”老林想开门,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钥匙。
“小越,你有带钥匙吗”老林焦急地问。
小越也摸了摸口袋,更加六神无主了。
“等等”老林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朝外跑去。
小越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们跑到一个老式的一层砖瓦房门口,砖瓦房是围墙式的砖瓦房,一扇大门一把锁,将它与外界隔绝了。
老林不停地敲门:“有人吗?”
过了好久,里面才有回应声,加匆匆的脚步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开了门。
“爸”老林看着老汉。
老汉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你是林源?”
老林点了点头。
“小越?”老汉指着小越。
小越点了点头:“爸”。
老汉眼睛湿润了,招呼老林和小越进门,朝屋里喊着:“老太婆,儿子儿媳回来了。”
语音刚落,房子亮起了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蹒跚地走了出来。
老林顾不得这么多,一股脑冲进了房间,打开书桌最后一个抽屉,翻出一堆杂物,最后从里面拿了把钥匙便跑了。
“你们……”老太太相比以往的刻薄犀利,语气柔和了好多,隐隐中透漏着些许讨好。
林源拿起钥匙就往外冲,小越看着客套了几句,也冲了出去。
留下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原地面面厮觑。
老林拿着钥匙开了门,快步朝楼上跑去,径直走进了小林的房间,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在行李箱背面的袋子掏出一个证件袋,正想转身离开,一个复古风的木质盒子把小越吓了一跳。
她刚想伸手去打开,耳旁传来老林的声音:“小越,如果你觉得累了就留在家里休息,等我消息就好。”
都这个时候了,她哪还有心情休息,连忙罢了罢手:“不,我要跟你一块去,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儿子的状态。”
在警厅,警察了解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立马派出了人力物力去搜索,看着满身湿透,头发滴水,眼圈黑重的夫妻,警察贴心道:“这事急不得,我看你们身子都湿透了,先回家换身衣服吧,夜晚微凉,感冒就不好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老林倒没什么,他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越,对警察道:“那就麻烦你了”,就扯着小越回家了。
小越虽很不情愿,但一想到帮不上什么忙,又想起那个复古盒子,便跟着老林回家了。
梳洗完毕,小越蹑手蹑脚来到小林房间,推开微闭的门,发现老林正盘坐在小林房间行李箱旁边的地板上,地上堆满了纸张纸条和信封,那只复古的盒子被打开了,里面仅有一只签筒和几根签子,而老林,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日记本的内容。
小越也盘坐了下来,拿过那只复古盒子,惊讶万分:“这怎么会在小林手上?”
老林头也没抬,直勾勾地盯着日记内容。
小越顺手拿起里面的签子,发现这种签子和平日所看到的不一样,无论是做工抑或设计,这种签子看起来都要高级很多。
小越用手抹了抹上面的花纹,惊奇地发现,这是一种机关签,用力可以随时切换到甲乙丙三种状态。
“老林,你看……”小越想把这一大发现告诉老林,他却头也不抬,心无旁骛看着日记。
小越继续把魔爪伸向了地上的信封和纸条。
她一个一个信封拆开,发现里面竟有不少老林笔迹的陌生书信,以及自己年轻时写给老林尚未送出的信件。
猛然间,她看到一封离婚协议书,静悄悄地躺在书信中间,上面签了老林的姓名,按了拇指印,还写上了日期,从日期来看,这封离婚协议书距今,还没到一个月。
“怎么,原来你打算跟我离婚啊”。
老林停住了目光,过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小越看着离婚协议书上的内容,惊奇道:“房子归我,如果小林跟我,你每个月给我们二十万的抚养费?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老林愣住了,随即两眼一转结结巴巴:“我,我,我在美国有份很不错的差事”。
“林源,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小越想起今天吵架时,老林口口声声提到的公司。
老林很清楚小越的性子,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寻找理由的同时,不经意将记忆翻开:
在小林八岁生日那年,发生的那件事,对老林的打击很大,他一度认为,那晚孩子所受的打击,来自他的无能,连一个干净舒适的居住环境,都无法给家人提供,导致儿子在人前颜面尽失。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对小越的承诺,负罪感更是腐蚀了全身。
那时,他和白绫已经相逢了,白绫是他公司最重要的客户。
他承认,当他看到白绫的第一眼,回忆如潮水般袭来,他动心了。
白绫还是一如既往的女神模样,严谨点来说,她比年轻时,更有味道了,如今的她,多了一份成熟的知性美,一身黑色的旗袍裙,衬得她的肤色雪白,旗袍裙宽厚长坠的袖子,有着画龙点睛之美,复合的念头,在那么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了,当得知白绫已婚,丈夫是门当户对的企业家,他们正定居美国后,老林彻底死心了。
白绫也总是以朋友的身份,向老林嘘寒问暖。
刚开始,老林没看出白绫的意图,待她如世交
并向她借了很大一笔钱,把其中一部分,在下水道旁的地段,买了个三手两层八十来平米的别墅,另一部分,投入了创业项目。
他没什么技术,便一边运营着项目,一边出去打散工,雇来专业性极强的人才。
他以为,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等到那个时候,他才把创业的事情告知家人,创业九死一生,他实在不忍家人跟着他受苦,为他担心。
可最终,公司以宣告破产告终。
公司倒闭那天,他又找白绫借了好多钱,才把员工工资给结了。
白绫让他去美国发展,自己可以做他的投资人,这些年,她在美国积累了不少人脉资源,在那边东山再起,机率会高很多,待他需要之时,可以扶他一把。
老林看着自己手上的欠条,无助地点了点头。
那天,是儿子的生日,他回到家时,发现家里没留他的饭,小越整晚围着老崔转,儿子和老崔在一起相处时有说有笑,背影像极了父子俩。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孤独,和小越吵一架后,随便捡了几件衣服,就拖着个行李箱走了。
走到镇子的江边,他没忍住掩面大哭,这些年来,他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想起小越和老崔的种种,一气之下将手机扔到了江中,那是小越送他的,留着只会徒增伤悲,就如当初跟小越私奔,双双将手机丢入镇子那个池塘一样。
白绫没有骗他,到了美国,他很快又东山再起了,相比第一次创业,这次顺利不要太多。
不过,他总觉得背后有根线在拖着公司,导致公司想跑,却只能以走的速度缓慢前行。
几年下来,欠白绫的钱,只还了80%。
只好边运营公司,边接些杂活干,赚到的钱,一部份打入小越的账号,一部份养着团队。
有一天,他接到白绫的电话,电话那头白绫在哭,让他赶紧从公司来一趟医院,她丈夫快不行了。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电话就挂了,碰巧那会儿他在医院看病,急匆匆跑到白绫所提供的病房地址。
病房门外守着白绫的女助理,看到老林,从门中间退到一旁,打开了门,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
他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头顶白滑得发光,肚子圆溜溜,胡渣子长满腮子的男人,已经惨遭了白绫的毒手。
白绫一向纯洁美好如女神的形象,如一只瓷娃娃,在老林面前摔得粉碎。
白绫看到老林有些惊慌失措:“你不是从公司过来吗,怎么……”
老林没有回答,站在原地,眼神像刀子般锋利,转身想走,被白绫一把叫住了。
白绫扑了过来紧紧将他抱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老林一把将她手甩开:“我对你们的故事不感兴趣。”
“他跟我动手”白绫哭诉道。
小越走到老林跟前,轻轻撸起了额前的中分刘海和衣袖,一块丑陋不堪的伤疤紧贴在白绫额头上,胳膊上有一块黑色的印子。
“嫁给他后,我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刚开始他对我也倒客气,但他早出晚归的,慢慢地,我们没有了共同语言,他常常对我发脾气,还对我动手,我想求救父母,但父母远在中国,他不让我出门,不让我打电话,我,我的孩子……”白绫早已泣不成声。
“那时候,孩子在我肚子才三个月,他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发酒疯,对我拳打脚踢,孩子没了,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怀孕了。”白绫努力让自己谈吐清晰。
“那天夜晚,窗外打着雷,我独自躺在冷冰冰的病房里,我有想过去死,但我不能,不能让我孩子白白牺牲,我在心底默默起誓,终有一天,一定要为我孩子报仇,从那天开始,我屈膝卑躬,努力讨好他,努力挖掘他的兴趣爱好,每天挖掘他感兴趣的话题,哄着他将我带到生意场上,就是为了有复仇的那天,而现在,我终于等到了。”白绫破涕大笑。
老林想走上前去,手微微抬起,但又止步,放下了手。
他愧对白绫,当初她和老刘认识在先,老刘爱他如爱生命,为了成全她,减轻她的负罪感,和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结了婚,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和老刘结婚的,应该会是白绫吧,那样她一定会很幸福,想到这里,他的罪恶感更深了。
“林源,嫁给他是我父母逼的,我爱的是你”白绫又一次扑进了老林怀里。
“林源,我好想有个家,好想有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你娶我好不好。”白绫哀求道。
“对不起。”老林甩下了她的手。
“答应我之前,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会让你后悔的。”白绫求爱不成恼羞成怒。
老林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不久之后,他从老刘那儿得知,儿子出事了,便火急燎原跑了回来。
公司终究是保不住的了,他欠白绫那笔债,该怎么还?想到这里,他就无比头疼,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不能让小越和小林知道,幸福是稀缺品,换回幸福的日子,注定要牺牲点什么,那他愿意承担所有。
“小越,我要跟白绫结婚了”老林冷冷道。
“你说谎”小越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隐隐听到的,白绫和老林的电话对话,情绪有些激动。
“是的,我公司破产了,唯一的解决方案,是跟白绫结婚,公司是我的生命,所以对不起。”老林低着头冷冷道。
“对了,小越,我得先回一趟镇子,小林有什么消息,你随时联系我。”老林补充道。
“你回去,是要拿手机吗?”小越云淡风轻。
老林没有说话,拿着蓝色的笔记本,起身往外走。
“如果是为了手机,不必回去了,我们仨的手机,都在我手里。”小越头也没抬。
“小越,你把小林的手机给我好不好”老林祈求道。
“你得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小越依旧云淡风轻。
老林二话没说,把小林的笔记本递给小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