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哭泣道:“我儿你可安好?”
吴应麒身如电触,莫名伤感,眼眶竟湿润了。
关云鹏附耳道:“再等等。”
屋里有人道:“夫人,小心身子,吴爵爷会没事的。”
陈圆圆道:“你走吧。”
过了一个多时辰,屋里灯灭了。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关云鹏用小刀将窗撬开,吴应麒翻了进去,里面太黑,他慢慢挪动身子,走了一阵,摸到一块屏风,不慎推倒,忙绕过去,用身体撑住,慢慢扶正。
他松了口气,室内静至落针可闻,传来轻轻地喘息声。吴应麒又慢慢走了过去,摸到了床沿。他本想去轻推陈圆圆,不料手指触及之物颇为酥软。只听陈圆圆低呼一声,坐起身来,刚要大喊,吴应麒一把将嘴捂住。
他哀求道:“别叫,是我,我……我是……我是麒儿。”
陈圆圆哪能忘却这声音,一把将他抱紧。吴应麒心里一怔,这女子的拥抱如此有力,简直是拼了命。他想:“是怕我离开她吧,哎,做妈的都不容易。”
他自然而然地道:“母亲。”
陈圆圆哽咽道:“你吓死我了,你跑哪去了,你要是有个闪失,我不活了。”
吴应麒竟难以自控地哭了出来,道:“孩儿错了。”一想到上一世生养自己的老妈,哭得稀里哗啦。
陈圆圆哭了半响,道:“你父王答应让你回来了。”
吴应麒叹了口气道:“他只知道兄长,怎会将我放在心上。”
陈圆圆去点了烛火,室内亮了。她生得一张极美的鹅蛋脸,身上肤若凝脂,此时只穿了件白色薄衣,若隐若现。
吴应麒呆呆站着,如痴如醉。陈圆圆年近四十,看似只有三十岁的模样,无论美貌还是身姿尚在极盛之时。
陈圆圆对于男人盯着自己时那副神魂颠倒的表情已看腻了,却从未想到自己的儿子竟露出了这般贪婪神情。可她到底是个母亲,不会想到儿子心里竟生了欲念,更不会知道这已不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
吴应麒鼻腔一热,惊觉过来,忙捂着鼻子,狼狈地撇开视线道:“母亲……”
陈圆圆见状,忙取了手帕给他擦拭,怜惜地道:“怎么流血了呢?”
吴应麒答道:“连日想着回来,一路疲惫,怕是累着了。”
陈圆圆道:“为娘不好,没能护住你。”
吴应麒叹了口气道:“不如我……”他想说“不如我去缅甸吧”,可惜话到嘴边,眼见陈圆圆一脸的无限母爱,竟狠不下心来。只好道:“就怕兄长百般为难,日子可不好过。”
陈圆圆深吸了口气道:“我儿勿虑,你一官半职都不要,让他们去威风,我们躲个清净。他们要是无中生有,再来苛责,王爷不会不明白。”
吴应麒只好道:“好吧。”
不知何时,关云鹏已跪在屏风后,道:“陈夫人,小人未能守护小爵爷周全,出了岔子,还得逃过来牵累你,敢请下罪。”
陈圆圆取了件外衣避体,温言道:“你辛苦了,若不是你在舍命周旋,只怕我连麒儿都见不上了。到底发生何事,一并说来。”
关云鹏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一说了。吴应麒听得头皮发麻,这人竟将上吊、失忆、拜师李过、动刀杀人之事都说了。他心道:“你可真是忠心耿耿。”
陈圆圆听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捂着胸口道:“竟是如此险恶,难怪连李过都放了。还好有你护卫,我儿真是遭罪了。”她捂嘴流泪。
吴应麒见她惹人怜爱的情状,心中道:“别胡思乱想,这是吴应麒的母亲,我这一世算她生得,必须好生侍奉。”不知为何,起初的冲动本能被压制,对陈圆圆的那种尊重敬爱之情油然而生。
陈圆圆道:“麒儿,明日请你父王过来,把话说定。”
吴应麒怔忡不安,心想:“虽说那人是大汉奸,虽说那人被人骂,可到底是个战功赫赫的名将,手段狠辣不在话下,我该如何面对?”
陈圆圆见他疑虑重重的样子,柔声道:“麒儿,王爷到底是你生父,如何也不会下狠手,你认个错,别和上次那般倔强。”
吴应麒心想:“不知道之前发生何事,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走一步是一步。”他点头道:“孩儿听母亲的。”忽地想起一人,又道:“孩儿此番遭难,那名叫小桃的丫头也是忠心耿耿,让云鹏去寻来,她在莲花池边。”
陈圆圆喜道:“好,我想也见见她。这孩子乖巧的很,长得也格外秀丽。”
关云鹏连夜将小桃寻回后,吴应麒有要事与关云鹏商议,便让小桃早去歇息。早上,小桃来伺候吴应麒,正穿衣时,吴应麒恍如隔世,之前在书院也是这般情景,小桃的服侍总让人称心满意,吴应麒当即赏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小桃不肯收,道:“为了吴爵爷做了点分内事,便要个五百两,那岂不是天天有了?”
吴应麒摇了摇手道:“不同的,你和我算患难之交啦。”
小桃惊讶地盯着他道:“算吗?”
吴应麒道:“我说算就算了。”突然凑近,两人鼻翼几乎贴着。小桃骇然倒退,一屁股坐倒,红着脸半响没说话。
吴应麒哈哈大笑,心情正佳。
次日午时,陈圆圆和吴应麒等吴三桂来吃饭,过了半个时辰未见人影。吴应麒道:“母亲,先吃吧。”
陈圆圆摇头道:“不行。”
吴应麒饿着肚子不好多言,心想:“大户人家规矩真多。”
又等半个时辰,才听得有人来报:“陈夫人,吴爵爷,王爷来啦。”
陈圆圆领着吴应麒出门去迎,只见当首是四马所负的车辇,一人由丫鬟搀扶下车。那人是个魁梧汉子,脸如金纸,头戴象牙抽丝凉笠,以孔雀毛做盖,一身锦衣,四周守着一群带刀护卫。吴应麒一直低着头,似个罪人,他知道那中年人便是吴三桂。
陈圆圆要跪,让吴三桂一把扶住,吴应麒跪地后,大声道:“不孝子吴应麒拜见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