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士兵哪能容许这般羞辱,嚷嚷着叫围观者滚开,可他们自己都未看清楚,是谁扔了凳子。
其实这凳子是从近处飞至,怪就怪他们的视线都在那不要命的酒保身上。吴应麒眼尖,看到是那戴笠的汉子出脚将身边长凳一钩一踹,送了出去。心里暗暗叫好,原来是个练家子。
兵头恼羞成怒,手下搀扶他站稳了。他好歹当了十几年兵,眼珠子一扫便晓得是那汉子干得,指着那人道:“你,你好,你不要命,拿下他。”
一言方毕,利器破风而来。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支羽箭贯穿了兵头脑袋。兵头突然倒下,适才扶着他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余众惊呼起来,围观的人逃难似的跑了。
几个老练的士兵忙道:“敌袭,小心箭矢。”便有人跑了出去,寻那箭手,却是一无所获。待众人心绪一稳,才察觉那戴斗笠的汉子不见了。
士兵们不敢久留,赶紧撤了。
吴应麒松了口气,关云鹏道:“那人好快的脚力。”
吴应麒忙问:“人呢?”
关云鹏指着街对面的一条巷子:“进去了。”
吴应麒起身就走,关云鹏道:“怎么了?”吴应麒也不答,奔到那汉子溜进的小巷,一阵张望。小巷不深,另一面是条大街,怕是走远了。
关云鹏问道:“小爵爷找那人作甚么?”
吴应麒道:“此人英雄气概,我愿结交。”他武侠剧看多了,想当然以为官兵蛮横无理,欺压百姓。而与之相抗的武人皆为侠义之士。
关云鹏骇然道:“我等逃亡之际,岂有和暴徒相交之理?”
吴应麒皱眉道:“那人还不知好坏,如何是暴徒了?”
关云鹏压低声音道:“那个人一看就很诡异,他既然不敢打开盒子,里面定有赃物。刚刚一箭是其党羽所为,好让他逃亡。小爵爷,八卦教乃白莲教分支,行谋逆之事,竟敢烧圆,如若陈夫人有个闪失,我杀光他们。”
吴应麒倒也没想道此节,沉吟道:“那么……要不我们去母亲那里瞧瞧?”
关云鹏慨然道:“正是如此,生之发肤,受之父母。母亲尚在,理该服侍,若有闪失,何以为人?”又忙抱拳道:“在下失言了,小爵爷事母至孝,厚待下人,人尽皆知。”
吴应麒没好气地道:“就你会说。”
关云鹏低头道:“请恕罪。”
吴应麒道:“那个,那个莲花池怎么走?”
关云鹏和小桃尽皆愕然,前者心道:“那可是小爵爷生母的居所,他竟也给忘了。哎,陈夫人若知道是上吊造成,心里得多难过。”
小桃道:“吴爵爷,安阜园在商山以南,莲花池边。”
吴应麒问道:“这是在城外了?”
小桃道:“是。”
吴应麒沉思道:“还得走北门,那八卦教一闹,一定重兵严防,我们怎么过去呢?”
关云鹏道:“既然乔装打扮,我们弄得更像一点。”
他去买了点物件过来,吴应麒一看甚是高兴。
吴应麒和关云鹏挑着扁担,挂着大箩筐。小桃手里提着竹笼,笼子里是只鸡。
三人来到北门,北门士兵密布,墙头箭手林立。
他们排队待检,不多时便轮到。门卫掀开竹筐的盖布,见里面是些白菜,正欲放行,一名肥胖的武官走了过来,道:“脸怎么乌漆嘛黑的,擦干净了。”便叫人拿来湿布。
关云鹏随手擦了几下。
吴应麒不敢接,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小桃走向前,接过后擦了擦脸。那武官伸手摸她脸颊,笑眯眯地道:“长得水灵,要不跟爷回去当个侧室?”
小桃退到关云鹏身后,关云鹏堆笑道:“陈把总,别拿贱内开玩笑,小人告饶了。”
陈把总老不乐意努了努嘴,道:“你既知道我是谁,识相一点。”
关云鹏苦着脸道:“贱内已有身孕。”
陈把总越听越气,指着吴应麒道:“还不把脸擦干净了,你杵着干嘛?”
吴应麒接过湿布,心中忐忑:“这人到底认不认得我?”
关云鹏从小桃手里取过鸡笼,递给了陈把总,道:“我这弟弟胆小。”
陈把总将鸡笼转手给了一名门卫,对关云鹏道:“乱贼在昆明作乱,事态急迫,任何人等一律严查,你们速速把脸擦净了。”
关云鹏心道:“小爵爷行事低调,这看门的小小把总或也认不得。”他对吴应麒道:“小弟,擦了吧,把总也是依命行事。”
吴应麒心想他这么说来,估计这武官是认不得我的。便接过擦了半边脸,那陈把总惊噫一声,道:“怎么是个女人?”
吴应麒怒道:“谁是女人了?”
陈把总失望地道:“什么玩意,一个男人长得和个女人一样,世风日下。”
便在此时,一骑快马加鞭而至,路人慌忙避让。那骑兵下马后来到陈把总身前,递出一份卷轴,道:“陈把总,这是八卦教乱贼画像两份,上头这回下了死令,得生个心,别让人在保顺门出入。”
陈把总点头道:“有劳了。”他接过后打开一张,皱了皱眉。吴应麒瞥了一眼,全身汗毛倒竖。那是他的画像,陈把总还未发觉。
吴应麒深知抗命出逃,放走反贼,实属大逆不道,罪可当诛。
陈把总将画像收起,让人挂好。忽地又道:“等等,你拿来我再瞧瞧,怎么有点眼熟。”手下递回去,他接过,打开吴应麒的那张画像,细细琢磨。
吴应麒朝关云鹏使了眼色,关云鹏扭头去瞧那画像,才发见是吴应麒的人像,心里打了个突,他们为了能成功出逃,把刀给弃了。此时单靠关云鹏一人闯关,只怕连殿后都不能。
小桃凑近吴应麒道:“把奴婢送给他吧,兴许能放行。”
吴应麒如遭雷震,顿时血气沸腾,正色道:“你得跑,我便是死了,你也得跑。”
小桃痴痴地盯着他。
陈把总听见他们说话,而待检的队伍已排了老长,他扬声道:“你们扯什么呢,赶紧滚。”
三人如获皇恩大赦,忙挑起扁担。
陈把总咋舌道:“等等!你们给我过来!”他盯着吴应麒,紧紧握着画卷。
关云鹏沉声道:“我来应付,走。”
吴应麒扫了一眼,守兵太多,何况墙头箭手也不会让他们跑远。心正焦虑,眼见关云鹏手已负后,急欲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