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示禾怎么也没有想到,妹妹竟然会如此蹊跷地死去。他命人先将妹妹的尸身安放到前堂里,可夜路漆黑,落雨湿滑,途经长风院一个小厮不幸滑了一下,顾苑的尸体被颠下木架,滚落到草地上,紫藤一下落了她一身一脸。顾示禾眼看着妹妹压在各色的花朵上,细瘦的手臂毫无生气地垂落。泪水无法抑制地上涌,他静静地搂起她柔软的脖颈和腰身,形容亲密得一如顾苑还在世的往昔。玉箫看着女人蜡白可怖的脸被男人珍惜地捂在怀里,忍不住发起抖来。怔愣一瞬,他赶紧招呼其他人:“快快,打灯!把前堂的灯都燃着了!”一时间,顾家大宅灯火通明。
待顾示禾抱着顾苑走到前堂,他派人去请的令史马佺早已在前堂里候着了。示禾略略压了压身子:“佺叔,小侄自知这么晚请您移驾实有不妥,然事出猝然,一时之间小侄也无了办法,只好先请您……来看看舍妹。”马佺与顾太爷也算熟悉,自小也是看着顾苑长大,此时也是一脸悲痛,回礼之后说道:“禾儿说哪里话,苑儿突遭横祸,自是该查个水落石出的。老朽不才,愿效犬马之力。”见示禾抱着顾苑眼眶通红的样子,心下不忍,声音又放柔几分:“禾儿节哀,先将令妹放下,我好为她验尸。”示禾仍愣着,旁边玉箫早已机灵的搬来了几床褥子铺在地上,此时帮扶着将顾苑放在垫褥上,然后退到一边,看着马佺蹲下身,伸出手在顾苑颈下探了探,又翻过她的头颅在后脑拍了拍,眉头紧皱。顾示禾看着马佺的神色突然一变,自顾苑左耳一指处轻抚,而后小心翼翼地捻出一根长针来。那长针针尖碧绿,显然是淬过了剧毒。马佺端详了片许,将针放在玉箫捧着的白绢上,拭了拭额角的汗,转身对顾示禾道:“禾儿,苑儿所受此针虽凶险,却并不至死,真正致命的怕是那针尖之毒。老夫鄙浅,却也知晓,这毒恐非中原所有。剩下之事实在有心无力,望海涵。”顾示禾接过玉箫递来的白绢掖进袖里,低声道:“佺叔谦了,如此小侄已感激万分,舍妹遇害之事,我定会查清。”他招来一个提灯的小厮,“我命阿德引佺叔回去。”待阿德引马佺走远了,玉箫看着顾示禾低下头,便带人将顾苑的尸体裹了,低声问:“大人,小姐……”“埋在槐树底下。”“这……”“苑儿她素爱那儿。并且,”他转身望着那白布包着的躯体,眼神忧郁而深情,“此事切不可声张。”“是。”
遥远的天际忽然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大雨倾盆而下,顾示禾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密集的雨帘,吹灯与明烛晃得他的面色明暗不定,细看之下,脸容竟比那死去的顾苑还要白上几分。
他一向是个体贴而温柔的人。心下很明白,玉箫被他吓坏了。其实,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
他只是,想起了往事。
他想,最终,他还是要去找那个人。
他想,最终,还是要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