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来的几夜,夜夜芈睿都会听到那个声音,不是听,是头骨的共振。从一开始的有些惧意,到后来的开始好奇。
这夜,依旧是这个声音将芈睿唤醒,看看身侧的他已熟睡,天色还黑着,芈睿睡意全无,起身披上狐裘披风,穿上鞋,寻着声音,打开了门,院内无人,她继而向前寻着声音走,原本以为会有重兵把守的院门,此时正微微开着,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芈睿正纳闷着,那个声音又在她脑海浮现,她推开门寻着声音一路走一路寻。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见亮。她停在一处院门外抬头看,门匾上写着浮壁苑,她知道的,这里是司徒澈母妃的寝宫,这里是禁地。本着别再惹事的心理,她想转身离开,正欲转身,那个声音又想起,这次好像真的是听到的,用耳朵听到的,声音来自于门内。好奇心驱使,她推开了并未上锁的大门。
门内的景致与门外截然不同,一入门去春意盎然,满池莲花飘香,河塘边梅花开的也正浓,芈睿正在惊奇于莲花竟与梅花同时绽放的奇景,抬头却发现这里与灵璧峰一样,日月各占天空一边,那个声音又在召唤,芈睿有些热,顺手脱掉狐裘披风,没有耽搁,寻着声音继续向前。穿过无数庭院,来到一处门房外,牌匾上写有风雅存,应该是处书房吧。芈睿推开大门屋内空无一物,屋内迎门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幅山水画,画中远处有山近处有水,天空中日月共存,芈睿看着画,突然风起鼓动,芈睿发丝翻转,那画中水纹波动,云涌风起,芈睿被一阵劲风推动一个不稳向着画的方向跌去,手碰触画卷的一霎那被吸入了进去。待站稳时芈睿已立于一艘木质破船上,芈睿回头,发现岸是一幅画,画中绘出的是风雅存室内的模样。摇摇晃晃在水中飘向远方,船上再无他人,完全靠风力推动前行,湖面烟波浩渺,芈睿完全惊叹于眼前的一切,人在画中游的意境应该不过如此。
烟雾散尽,船靠岸,芈睿跳下船去,这是一座岛,芈睿站在栈道上,看着岛上长满了墨竹,或者应该说画满了墨竹。顺着栈道向前走至墨林深处,一处不起眼的竹子搭成的屋子是栈道的终点。屋子没有门,芈睿径自的走了进去。屋内摆放着一个八仙桌,八仙桌上有贡品,供奉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美人图。不同的是,这美人图是朱红色的,红的有些刺眼。芈睿离进看,好似这美人画还未风干,上面的红还是殷湿的。芈睿伸手触摸指尖一痛,收回手时,指尖已有血珠泌出。看到画中她刚触摸的地方也染上了她的血,她想伸手擦掉。那画上的血渍竟和画的朱红融为一体了。
“你来了———”芈睿四下里观望,无人,不禁寒毛倒竖,已经够邪性的了,不会真遇到鬼了吧。芈睿心想着。
“呵呵呵,哪有什么鬼。”她竟然知道她再想什么,芈睿更紧张了,四下张望,最终目光回到那副画上,
“我等你好久了”天哪,真的是那副画,画中的美人对她微微笑。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头骨的一种共振。芈睿双手扶住太阳穴抬头看着那副画,画中的她秀雅绝俗,自有着一股轻灵之气,,左眼下一颗朱砂痣,神态忧伤,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
“你等我”芈睿不解。
“该结束了,孩子,你与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就让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回归无极吧。”画中的美人凄然,芈睿更一头雾水了,不属于这个世界,难道你也是穿越来的,还没来得及问,脑海中这次不是声音,而变成了图像。
这应该是一处山林,山泉汩汩,远处的村庄炊烟渺渺。天边彩霞处飘来朵朵彩云,彩云落入山泉池旁幻化成七位绝色的仙女,嘻笑着踏入池内,华衫尽褪,肌肤胜雪。最小的那个仙女一时玩心大起,将她六位姐姐的衣服藏在了稍远的松树下,再褪去衣衫放于池旁石头上入水一同嬉戏,正在嬉闹间,一个年轻的农夫偷偷的趴在石缝中观望仙女们沐浴,他顺手偷去了石头上仅有的一件纱衣,放于鼻下轻嗅。看的入神,农夫踩到了一些碎石,声响惊动了池中的仙女,众仙女各自结印,藏于松树下的纱衣便一件件回到她们身上,凌空于水面上的只有六位仙女,最小的那位仙女并没有成功唤回自己的衣衫。六位姐姐不知与她说了什么便又幻化为云飘散而去,只有最小的仙女还在水中哭泣,这时那个农夫拿着她的衣服出现了,听不到说了什么,接过了农夫递来的衣服,便于农夫一起回到了村庄。再后来她嫁给了他。他的村庄常与邻村起争执,她看他受伤,心疼,于是便助他战胜了邻村,后来他合并的村越来越多,再后来他成了州长,直到后来他成了北昭的王,而她,是他唯一的王妃。他对她却没有爱,只有打骂和利用。而她只有哭泣和委曲求全。他借助她的力量成就了自己的王者之路。他为她建造宫殿,却只是为了囚禁她。后来她怀孕了,他不喜。她诞下子嗣那天,天生异象,她痛苦万分,一个人承受着一切,还好母子平安,双生子并未另那个男人侧目。打开襁褓的一瞬间,他惊恐。双生子,一个是凡人,另一个虽已诞生却包裹在厚厚的冰霜中,男人提剑要斩杀。女子虚弱跪地苦苦哀求,两道光影降下幻化成两位道人模样抱过冰封中的婴孩,对女子说了些什么便起身直奔凌碧峰。双生子只剩一个,女子尽心教养,而这份母爱却也成了他压榨她的筹码。她节节的被逼退,芈睿看的心寒,却无能为力。男孩渐渐长大,小小是司徒澈的模样,画风一转,孩童约么六七岁时,那个男人吃了败仗,受了很重的伤,被送了回来,他与那女子撕扯,不知在争执什么,女子一开始愤然再后来慢慢妥协。
画风突转,再后来女子身上捆缚着经文编织成的锁链赤足踏上了祭坛。是祭祀,那女子便是祭物。跪在祭坛中央,为首的祭司一道符令,上百道黄色符纸变成只有一寸的短剑,均悬浮在空中,剑尖直指祭坛中的女子,一个结印,上百道短剑刺向那女子,穿透她的身体,那男子坐在祭坛下观望,眼中冷漠没有波澜。她瘫倒在血泊中。眼中尽是绝望与凄然。她的血凝结在早已布好的法阵中,混合着经文装进祭司手里的瓶中,送入了丹炉,祭司用幻化出的一张白纸盖在女子身上,女子血已尽失,白纸下消失无影,拓至白纸上一副朱红色美人模样。再后来祭司用一道符纸变成的五寸长钉将这画钉于竹屋的墙上。或许是伤势太重,还未等到仙丹出炉,那个男人便一命归天。灵璧峰的两位仙人取走了用那女子炼成的仙丹。画面嘎然而止,思绪被拉回现实中,芈睿有点头疼,望向那副画,整理思绪。
“你是司徒澈的母亲,那个仙姓女子?不对,仙凤臣就是另一个双生子,你也是仙凤臣的母亲,先前司徒澈说的先王和他母妃的故事都是假的,好混乱。”芈睿还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故事中。
“孩子,拔掉这画上的长钉吧,放我归去吧,我等了你好久了,我累了,他将我钉缚于此,不过是怕我的力量被他人得到。人类终究是自私的。”说着一粒血泪滑下。
“孩子,就让一切终结吧”芈睿还没理清头绪,身体便慢慢浮起,浮至与那副画平齐,芈睿伸出右手鬼使神差的触上那长钉,长钉却像长了牙,感觉到手被吃咬住,好痛,拿不下也丢不开,好多的血水从手中流出,裹着经文的长钉慢慢变红,突然那长钉松口了,化成一道符纸,接着符咒消失变成一张黄纸。画中的美人浮于纸面,凝结成一个极小的红色的点,速度极快的钉入芈睿左眼下,芈睿吃痛的捂住左脸,就在同时突然地动山摇,芈睿来不及深究,慌忙跑出屋外,抬头看到头顶日月轮换,云腾翻涌,远处的山峦开始慢慢褪色。
芈睿快速地顺着栈道往来时的路上跑,竹屋坍塌,她刚跑过的栈道也开始慢慢褪色。跳上来时的船,风起,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湖水的颜色也开始慢慢变淡,靠近岸边依然是来时风雅存内置的模样,芈睿跳至那画中,目眩一瞬间,回过神她已趴在地上,抬头看到无数双黑色靴子,再抬头映入眼帘的第一人不出意外是司徒澈,但是站在司徒澈身后的那个胡发花白的男子,芈睿瞳孔紧缩,是那个祭司。比起芈睿的惊讶,显然众人们更吃惊,轰然一声,芈睿回首,那山水画已开始褪色,直至退成白纸一张,忽的一阵幽兰的火光,那白纸自燃了起来,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