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米小姐摘下珍珠项链，搁在梳妆台上的一堆紫丝带和香水瓶中间。她看着镜子，把灯拉近，以便检查自己的皮肤。谁看到她嘴角的皱纹和鬓角的银丝，都会以为她年到五旬。还不赖，因为她马上就一百二十岁了。
埃夫兰答应让她保持年轻，埃夫兰一向信守承诺。他是完美的绅士，这就是最初吸引她的地方，也是她爱上他的原因所在。他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她打开项链上的肖像盒，里面是埃夫兰深褐色的年轻面孔，瘦削的两颊，尖尖的鼻端，垂到高领上的连鬓浓须，噢，还有那双黑眼睛，那双冷酷而灼人的眼睛，夺走了她的心，俘获了她的灵魂，点燃了她欲望的火种。他从来都很强大，甚至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
但是现在，现在……
“现在我们准备好了，”他从镜子里说，“正如我答应过你的。”
她心跳加速，掌心浸湿，用一只手按住光滑的镜面。埃夫兰的脸与镜中的火光融合在一起。一排去了皮的苹果正挂在火旁的绳子上烘干，都刻成了人脸的模样，耳鼻突出，口眼像是发亮的伤疤。这些脸会在火烤下干燥成形，呈现出各自不同的相貌。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她问。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埃夫兰的嗓音很低，带着嘶嘶声。
“时间一到，他们会给你补充能量。”玛米小姐使劲盯着那双迷人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的爱从未动摇过。
她亡夫的眼睛闪闪发亮，眼睛周围笼罩着红色和金色的光。“即使现在，他们的梦也在赋予我力量，蓝月亮回来了。”
“就像你死的那个晚上。”
“别说出那个字，亲爱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起来太……缺乏变化。”
“希尔瓦怎么样？”玛米小姐垂下眼帘，等待他大发雷霆。
“她怎么样？她就是个带着一口袋羽毛、杂草和烂骨头的老巫婆而已，她的法力仅限于做做可怜的暗示。我不一样，”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门，声音如雷贯耳，以至于她担心惊到了楼上的客人，“我的法力两界通吃。”
“过了这么多年，”玛米小姐用两手摩挲着蕾丝睡衣的领口，“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下去。”
“要有耐心，亲爱的。这些人不一般，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创造者。他们给我刻像，为我立传，把我画得栩栩如生。他们用双手创造我的外形，用思想填充我的身体。他们就像你创造人偶一样创造我。不会太久了，玛格丽特——”
埃夫兰伸出手来，穿过弥漫在镜中的薄雾，将手掌按在玻璃上。玛米小姐用手贴住镜面，渴望从他的触摸中得到触电的感觉。她的亡夫笑了。
“所有被我们献祭的人将很快找到归宿，得到真正的永生。我将得到每个主子都应该得到的东西。”
“每个主子都应该得到的东西。”她低声附和着。薄雾随后便消散了，埃夫兰迅即化为乌有，镜面重又变得清晰。
她端详着自己的脸。她是幸运的女人，她的梦和希望即将重生。用不了多久，埃夫兰就能离开这面镜子、这些墙壁、这幢大宅。用不了多久，她就又能触摸他的肉体了。
她上床睡了，独守自己的情欲。要有耐心，她告诉自己。埃夫兰答应过她，埃夫兰一向信守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