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检讨这话讲的实在有点问题,换作平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
江哲也有些愣住,三眼皮都露了出来。
转而又恢复常态。
“早上确实早了些,房间在那,去睡吧。”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在我身上画出一个黄色的方形。
我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是江哲在哪里。
他在厨房。
食材分类码好放在料理台上,炉子上的锅咕噜咕噜地滚着汤。
江哲拿着菜刀正在切一只萝卜,身上还穿着一只粉色的围裙。
谁见过这样居家的影帝,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紧紧绷着肌肉,下刀时青筋隐隐凸起,骨骼线条向上延伸,连同其他美妙风景消失在袖管内。
线与面的高级用法,力与美的完美体现。
水灵灵的厨房美男,迄今为止尚还不曾解锁的一种风格,附上热度满分的微笑,随便往哪个餐厅门口一站只怕是后厨的通风管都要挤爆。
怎么有人套个围裙都能帅出新高度!
更别说讲话还这么绅士:
“醒了?午饭吃鸡汤火锅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叫我生吃青菜都可以!
我忙不迭地答应,捡起一个土豆开始削皮。
厨房内只剩下了汤汁在汤罐里吐泡泡的声音,我和江哲并肩站在料理台边,恍惚间觉得好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这种莫名的熟稔催生依赖,依赖潜滋暗长,我拿着最普通的食材做着世间人每日的必修课,心里生出绵长的不舍。
好在鸡汤这时候已经炖好,打断了我的那点多愁善感。
锅就在我的手边,我抬手关了火,打算把那一锅汤端下来。
江哲几步走过来,把我手上的隔热手套摘下来,自己端了汤倒进电磁炉里。
这顿饭吃的很沉默。
我私下话多,饭桌向来是拿来聊八卦辛秘的地方,现在这么安静很有些不适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我们的活动这么日常好像都没什么能抗收视的镜头,导演肯定恨死我了。”
江哲捞了一勺菜上来:“现在创造也还来得及,我喂你?”
这话过于惊人,我一口气提起来,有米粒顺势滑进了气管,呛得我咳嗽不止。
我赶忙喝了口水压惊:“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点求生欲,喂就算了吧。”
江哲的筷子已经伸了过来。
“放心,不会有事的。”
奇异的气味飘过来,勾的我喉咙一阵别扭。
筷子间那只硕大肥美的香菇安然地等待着有人将它接收。
可我对它从来都欣赏不了,对着它张嘴的时候多半是食材输出而不是输入。
那场面总是尴尬难堪,总之不太适合发生在温馨的用餐时刻,也不太能够在电视上播放。
也是实在没想到江哲一筷子就戳到了我的雷区。
那还能怎么样,只能忍着啊。
我屏住呼吸衔着那只香菇,自己用筷子夹着咬了一小口,在味觉开始工作之前迅速咽下,拿着一边的杯子猛灌了一口。
“不喜欢香菇吗?”
江哲的眼睛实在尖,我寻思着我的演技有没有那么蹩脚,还是很客气地矢口否认。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捞起了锅里剩下的香菇,又把勺子重新洗了一遍才放回锅里。
cp之类的,不是没有和别人炒过。早前为了电视剧的宣传这种手段太过常见。也会时常要求我们在正片之外的花絮采访里多一些互动增加一些暗戳戳的小细节。
也会有我看起来需要被体贴照顾的时刻,男星们也会笑容和煦地帮忙提个裙摆,整理发饰或是主动站出来很有担当地挡下记者暧昧的问题。
以期博得少女们无意一眼之后的怦然心动,为自己的千万粉丝大军再添一员猛将。
可那些都是带着目的的。
那些帮助,那些好意只是水过鸭背,各取所需,没什么真心实意。
不会有谁注意到我吃蘑菇时的僵硬,不会有人再去把那只勺子洗上第二遍。
除了江哲。
太阳好像又升高了一点,钻过窗边银杏的缝隙,在桌子上撒下一片又一片金箔。
整个世界黄澄澄的,明亮又动人。
怎么办,我好像更舍不得了。
直到晚上我才意识到根本不存在没有爆点一说。
这座房子只有一间卧室!
说不开心当然是假的,有生之年第一次和男星同屋居然是这么一个优质帅哥。
但为了防止被骂的太惨还是要装作矜持,我于是很做作地问:
“真的睡一间吗?”
江哲搬出房主一早准备好的床垫。
“抱歉,今晚只能这样了。”
喜获千载难逢地观摩名品腹肌的机会怎么可能还要“抱歉”!
我猛烈摇头示意没关系,牙齿咬着下唇就怕自己大笑出声。
暗爽归暗爽,虽说我感情戏拍了不少,也时常被人归结在靠脸上位的黑名单里,但作为一只母胎单身,多年散发着清香的单身狗我其实连穿个睡衣出去面对江哲都感觉到害羞!
害羞!
谁能相信这么纯情个词能出现在我身上啊!
然而确实是这样。
镜子里的人洗完澡脸颊上还有着两团浅淡的红色,身侧的两只手绞在睡衣的衣角,嘴角试探地弯起又很快紧紧抿住,水蒸气凝结在唯一光滑的那一小块镜面上,模糊了眼睛里的纠结。
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出去了,我抚着被捏皱的衣摆,暗自为我睡衣的款式保守感到庆幸。
江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洗好了?”
我一下耳朵发热,又开始嫌弃自己挤满人偶大头的睡衣太幼稚,穿出来简直笑死人。飞快应了几句溜进了房间里。
江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安稳地躺在床垫上,冲他露出傻兮兮的一个笑。
出浴美男穿着家居服,气质和濡湿的额发一样柔软,皱眉头都显得好脾气。
“为什么要睡我的地方?”
我从被子里露出嘴巴:“先到先得啊!”
江哲叹了一口气,弯腰要把我抱到床上。
我挣扎着伸出两只手拉住他的胳膊。
“别别别,我知道你是觉得让女生睡地上不太好,但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冷!真的!”
江哲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我抓着他手臂,像在他怀里扑腾的小鸡崽。
“让来让去多没意思啊,你快点躺上去吧,我们还可以聊会儿天啊。”
说着,我就开始推他的手。
他无可奈何地关了灯,上床躺下。
黑夜消融了一切,他的呼吸声就在旁边,和睡在一张床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你说要聊天,想聊什么?”
他讲话总是很轻,在夜里尤其如此。“什么”的“么”字尾音轻飘飘往上,像根羽毛似的在我心上挠了一下。
这种氛围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我愿意把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掰开了揉碎了和这个人讲。
至少这一刻是这样。
“我们明天早上吃什么?”
“今天还剩下一点饺子,你吃吗?”
被子太暖,他的声音太柔,脑袋开始变得很重。
“可以……”我撑着两只眼睛决定要说完这段话,“我发现这个节目可以吃东西,以后我们多去外面吃点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我再也撑不住,眼皮一合栽进了梦里,江哲的回答都没来得及听。
只模模糊糊听到一句什么,隔的很遥远不太真切,听字音像是一个“好”。
真是江哲风格的回答啊。
睡死前我这么想到。
再睁眼我又到了那张床上,身体陷在一片柔软里好一会才清醒。
江哲推门进来,身上还是昨天那条围裙。
“正好,饺子快好了。”
只一瞬,昨天的眷恋又被激活,缠住我,无法摆脱。
我抱住膝盖,脸埋入被子里,祈祷着这个早晨慢点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的情形。
我睡过去之后,江哲轻手轻脚地下床,拨开散到我脸上的长发确认我已经睡熟,而后连人带被地将我抱到了床上。那一刻他离得我极近,手臂在我身下,抽出来的动作缓慢小心,像一组定格动画。夜晚悠长,只拧开一点微光照明的小台灯把一切渲染成了童话。故事的男主角给女主角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为女主角难得安然的梦境送上祝福意味满满的“晚安”,而后自己在一方小床垫上缩着身子躺下。
看得人无端期待地久天长。
我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其实当初挑房子的时候还有一处也进了江哲的候选名单,那间房子有两个房间。
只是江哲挑了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