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到的时候,我刚坐下烧开一壶热水。
见了他来,给他倒了一杯。
人到了一定年纪,面对熙攘人群似乎就变成了一件很耗经历的事。
明明也没做什么,转了一圈下来却累得肝疼。
江哲想必也觉得累,自动自发地端着水和我坐到了沙发上。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电视音量被降到只剩三格,像是有人在说悄悄话。
我靠在沙发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意志力抵不过它们的相互吸引力,它们很快黏合在一起。
我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的毫无知觉。
再睁眼发现我和江哲靠在一起。
准确的说,应该是这样: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头靠在我的脑袋上。
怎么睡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但他好像还没醒,呼吸均匀悠长。
我张着眼一动不敢动。
他的头发就刺在我耳朵边上,软软地扎着我,不疼,很要命的痒。
比耳朵更痒的是心脏,仿佛一只关着蝴蝶的茧,被细密地啃噬着,窸窸窣窣地响,心脏麻酥酥的,那只蝴蝶亟待振翅而飞。
一室静谧,我和江哲以叠积木的姿势互相依靠着,我盯着电视,大部分精力实际上全拿来控制日渐盛大的心跳。
只求它不要把江哲吵醒。
之前播的电视剧已经放完了,换了一部综艺,我大气也不敢出,憋笑快憋出腹肌,和江哲像连体婴儿一样靠在一起,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居然还觉得好像就一直这样也挺好。
江哲是进广告的时候醒过来的,睁开眼便和我道歉。
“抱歉,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害你这么不舒服。”
我忙说没关系,刚想把歪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抬起来,一用力,脖子一侧的酸痛尖锐地劈下来,痛的我叫了一声头又软软地倒回去。
完了,直不起来了。
江哲低头问我:“怎么了?”
我指了指脖子:“脖子疼。”
这实在没办法,疼也还是要动,总不能一直这么歪着。
我自己下不了狠心只能让江哲帮忙。
江哲先给我揉了两下,两只手捧着我的脸一点一点把脑袋给扶正。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疼痛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散的,我是个对疼痛忍耐度很低的人,脖子随便动一动我就要叫唤。
江哲用力本来就轻,我一嚎他就停下动作满脸愧疚。我被弄得很不好意思,让他不要管我,直接把脑袋掰回去就成。最后还是忍不住,一下一下小声哼出来。
大概是那副样子实在是太过悲壮,他最后居然跟着笑了起来。
我又哭又想跟着笑:“你怎么笑上了!”
那副别扭样子一定很滑稽,江哲笑得更厉害,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吃不吃饼干?我买了材料,做饼干给你吃?”
他那样带着哄逗的口吻谁能把持得住。
这人真是全能,连饼干都会做。
我被他的个人技震撼到,跟着他摇着尾巴走进厨房。
他切了一块黄油放在炉灶上隔水融化,又打了两个鸡蛋分出蛋黄和蛋清,每一步井井有条,看起来很熟练。
“你为什么会这个啊?”
我实在很想知道他是做给谁吃的。
“看电视学的。”见我一直盯着他,又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那个问题还是没问出口。
黄油热好了,江哲往里撒了点糖搅拌好,把筷子递给我。
“我来倒蛋清,你能帮我搅拌一下黄油吗?”
当然可以,我就是来帮忙的啊。
我搅拌了加蛋清的黄油,又搅拌加过筛面粉的黄油。
整个过程很安静,我们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这工作很轻松,黄油糊糊很快做好了。
江哲把糊糊倒进裱花袋里,在端口剪开一个小洞,拿出烤盘铺上一层油纸。
这道工序我知道,就跟在蛋糕上挤奶油差不多。我奋勇地申请尝试一下,结果一用力挤出了好大一坨。
我求助地望向江哲。
他会意,接过裱花袋。
“想要什么形状的?”
“星星,我想要星星。”
我那一坨黄油糊糊旁边就出现了一颗胖乎乎的星星。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我看得眼热,又想再试一次。
江哲把裱花袋递给我还不忘热心指导:“你就稍微用力,挤出形状后赶快停下,手往上抬。不然你先挤圆形吧。”
我发誓我是认真地在脑子里做了笔记,也是很认真地想要照着去做的。
可是手屏蔽了脑袋发出的反馈与指令,很有自己的想法。
挤出来的东西还是惨不忍睹。
我不甘心,再试了一次,还是失败。
本以为我在做饭这方面还是有一星半点天赋的,没想到挤个饼干都干不来。
我也不好意思再占着糕点师的位置,干笑着就要让位。
江哲先一步走上来,握着我的手捏住裱花袋。
手指贴手指!四舍五入就是十指相扣!
我心跳不稳,要不是江哲在手软的几乎拿不动那只裱花袋。
我站在料理台前,背后是他宽阔的胸膛。
从远处看,我们的身影相互交叠。
和真正的情侣好像没什么不同。
“你为什么什么都会啊?”我小声又甜蜜地抱怨,心化成那一团撒了糖的黄油糊糊。
他攥着我的手画了一颗星。
“你看,这是你画的。”
“流程都记住了吗?”
“嗯。”
“那你现在也会了啊。”
唔,这倒是,就是挤出来的样子可能没这么好看。
“那以后做了的话可以叫我吃吗,我觉得你做的会比我的好吃。”
你看,他真的什么都会,说好听的话也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