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到自己随随便便溜达一圈还能碰上有人吵架。
角色的事几乎是无可逆转,我没什么积极性,是以到了公司也不急着去阿泽的办公室,想找个清净地方打发打发时间,踩点去交个差。
大概是争执实在太过激烈,两个人的嗓门都不可抑制地拔高,以至于外面隐约也能听见。
这一楼的杂物室算我的一个秘密基地,在走廊拐角,放的都是好几年前的舞美道具打歌服,这几年没人想起,基本上等于废弃。
平时绝不会有什么人经过。
很不巧,今天我跑来了。
周雅妍歌手出道,哪怕此刻正在吵架,语音语调破碎不稳,泫然欲泣的脆弱感还是很抓耳。
“要么下个月公开恋情,要么就想办法帮我!”
谁啊,这么狠心,把小歌后弄得这么可怜。
算了,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抬脚准备走人,里面的男声却让我脑袋像被巨石砸中了似的,一通嗡嗡乱响。
我们家艾女士特别着迷披着古装,旗袍,民国装的爱情剧。
近年来有部古装片尤得老太太厚爱,但凡有电视台重播,老太太绝对会看。
那个声音听的我耳朵起茧,一度连台词都记下来了的男主角,不是里面那位又是谁。
只是此刻冷硬狠厉,哪还有平常的温润如玉。
“我给你钱,你自己出国打掉养上段时间再回来。”
“就这样?”周雅妍声音尖得像指甲在挠玻璃。
“你还想怎么样,我被你害的还不够?前段时间那爆料,不是粉丝傻认死理,现在早他妈万人唾骂了。今天这电视上哪里还有我的名字!你别再来害我了!”
爆炸级惊天猛料,微博程序员绝对要加班的那种!
再待下去绝对有生命危险,我得赶紧撤。这地方是呆不得了,得赶紧走。
脚下步子凌乱,一不留神踢到了旁边的公用垃圾桶。
那哐当巨响在此刻听来震慑整栋大楼,还带着回音。
里面的人一齐噤声,我满背冷汗,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看见,撒丫子往前跑,落荒而逃。
去到办公室,时间刚刚好。
却只有阿泽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边。
我靠在门边上大喘气,等着他的进一步指示。
他摆弄着手机,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
“叶青是真看上江哲了。”
得,看来人导演把见面临时给推了。
叶青什么人,国际电影节的评委。演技享誉国内外和个性一样出名。
影后是她早就拿到不需要再去渴望争取的名号。
这样的人一句话什么分量。
我想得很开。
“空出一段假来不是也挺好的嘛。”
阿泽被我不求上进的态度气得直哆嗦。
铁青着脸盯着我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这时候可不好惹,一开口绝对是毒舌技能满点,一句话能叫你羞愤致死。
我赶紧告退。
“咳,那个,既然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哈。”
我没有事业心不代表我的经纪人没有。
像阿泽这种恨不得把我打造成国民演艺之光的工作狂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眼见着他一天至少要拿着两三份不同的剧本各种对比研究,活像一个为了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拼命找兴趣班的年轻爸爸。
当然,不是认他做爹的意思。
勤奋得我作为当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差不多得了,一部戏而已,被换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嘛。”
他放下剧本和行程表一脸痛心:“正常吗,这正常吗!你好歹怎么说也算个一线!就这么被她找人替下去了,等哪天被封杀了怎么办!”
我觉得他有点神经过敏:
“拜托,她要是真想封杀我,你现在还有得东西挑吗!她只是给我个警告罢了,等录完节目就没事了。”
阿泽凉凉地看了我一眼:“是吗,录完节目就真的没事了吗?”
这人今天真的不太正常:“那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演个节目嘛!”
“是吗,是演节目吗?”
我被他轻飘飘一句话问得心头打鼓:“那不然还是怎么样啊?”
嗓门还特大。
阿泽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最好是吧。”
“对了,给你看个剧本,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定下来了。”
我惊讶:“这么快就被你找到能补上的了?你要是觉得不错那应该就是挺好了,我还挑什么。”
他最近为这事应该没少操心,眼下还吊着两只黑眼圈。
他点上一支烟,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给我好好演啊。”
抖了抖烟灰又说:“导演和投资方那边,想叫你吃个饭。”
烟灰扑簌簌落下犹如小型降雪。
我想起江哲,我想起他在采访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脸。
“潜规则,后台,黑幕,在我这里没有,也没用。”
吃饭意味着接下来走向可能会如何失控我们也都很清楚。
外界将我的个人经历描绘得再肉感再传奇,回归到我本身还是什么都没有。
因为出道即火,一路走来红得太像背后有靠山,这类事我没沾过。偶尔有几次危急时刻,也是有惊无险。
其实关于封杀这件事,我也不是一点不怕的。
但我还是,不太愿意。
阿泽掐灭那个烟头:“你和江哲没什么之前叶青那边都要注意,早签合同比较好。这回我和你一起去,一定把你好好带出来。”
我不愿意,但我没得选。
一线又怎么样,还不是受制于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