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库里尔走后两人之间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拜恩垂着眼给自己调了一杯无色，却有鹅黄的细线在杯中流淌的冰酒，不急不缓的喝着。
“【黎明前夕】？”盖乌斯挑了挑眉，“很久没见你调这杯酒了。”
“是吗？你倒是记性好。正好到了批材料罢了，不然你连这杯冰焰红心都喝不到。”拜恩淡淡的说着，又摸出一个檀木制的方盒，“刚到的妖尾叶，要么？”
“连妖尾叶都有？”这下连盖乌斯都惊讶了，他很明白冬季的妖尾叶意味着什么，“是哪个不要命的商团？”
“还能有谁？这附近也就东霓他们敢在冬季进入【荒山之坡】吧。不过即使是他们也难免会有失手。”拜恩自己先捡了一根点燃，“他们遭遇了霸者级别的【齿脊雷蜥】，仅仅一个照面就死了七个人，这次应该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真是疯了……”盖乌斯摇摇头，“都这么深入了这次的收获应该很大吧？”
“妖尾叶的话也就只有两盒，其中一盒被弗司拿去了。”
“两盒？”盖乌斯愣了一下，“他们的目标不是妖尾叶？”
“我猜也是这样，不过他没有说我也就没有多问，而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没有收获。最近似乎还在打算迁徙了，总感觉他在忌惮着什么。”
“他们能够进荒山之坡的一团一共才十五人吧，一下子损失了近半可不是一件小事，再不好好休息一下的话有人会垮掉的。”盖乌斯摇摇头，“看来这次他们是拿到了什么大东西被其他的赏金猎人盯上了。总不能是齿脊雷蜥吧？霸者级别的魔兽要是也这样乱跑的话那谁顶得住啊，沿途的城镇直接就成了它的美食街。”
“总归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啊。”拜恩突然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今天狩猎队甚至还捉到了成年的漆羽。这可是漆羽啊……就算是冬季晚到的迁徙，要从【圣武之邦】一路南下到联邦也太不可思议了。”
盖乌斯沉默的看了拜恩一眼，突然笑了：“怎么连你都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了？”
“废话。老年人不都是这样吗？整天为一点小事考量半天也做不了决定，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对什么都无所畏惧，即使明天天塌下来了今晚还要最后再酔一宿。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拜恩恹恹的说，“不过等你老了的时候我可能老的都快死了吧，只能看着你们在那痛快饮酒却只能喝一杯不能太冷的牛奶好让自己晚上睡的更安稳一点。”
“我老的时候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等库库里尔老了他还是会搂着你的肩喊你伙计吧？那时候你再也没有力气把他轰飞，他还会得寸进尺的抢走你的热牛奶。”
“真是见鬼。那我不如现在就把他宰了免得晚节不保。”拜恩笑笑。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却不是那种开怀的高兴。一股无形的阴云笼罩了他们，不知不觉间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不详的种子。
“那小子真的比尤里强？”盖乌斯突然问道。
“不一定吧。”拜恩想都没想就淡声回道，像是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看你是真想收他做学徒。”
“人家压根不愿意好吧。”拜恩一回想起自己竟然被拒绝就一肚子火，“妈的。”
“不愿意？你没跟他说你是谁？”盖乌斯有点惊讶的问。
“是没说。但我把【活灵】都给他看了，他也无动于衷。”
“唔……不是说他失忆了么，你跟一个分不清烟草和大麻的人说妖尾叶有多么多么好又有什么用？人家只会把你当成网上购物的电话推销员，跟你说对不起谢谢但不需要。况且即使没有失忆，活灵这么高端的东西大多数人也不理解吧。”
“不是这个原因。”拜恩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他又想起了少年那死倔的眼神。
“那是什么？难不成他是还想当个铠武士不成。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小鬼一般也就喜欢这两个职业吧？”
“是我用错了方式。”拜恩无奈的把之前的事复述了一遍，“鬼知道这种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小鬼竟然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臭小孩。他当时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我‘你不如我杀了我也不会答应你’，我真恨不得一掌把他的天灵盖劈飞。”
“真是活该啊……”盖乌斯好笑的感慨着，“有种说法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这种强势了一辈子的人也是该赎还你这罪恶的一生了。”
“你才罪恶的一生。”拜恩大怒，“最让我受不了是那个小鬼的眼神，像是我在算计他什么一样，难道我看上去就这么像一个坏人吗？”
“也不是吧。不过听你这么说的话我大概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盖乌斯笑着说。“所以这就是你找了那么多年要找的人了？”
“也许吧。”拜恩一脸晦气的说，“能收收，不行拉倒！难不成还要我求爷爷告奶奶的伺候着不成？”
“真香。”盖乌斯笑着道，边抓着长袍起身，“那我差不多也走了。”
“赶紧滚……等等，你还没付钱吧？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就走了这种话的？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库库里尔那样的无赖？”拜恩吃惊道。
“啊……确实忘带了，就算到下次吧。”盖乌斯有点尴尬的笑笑。
“对了。”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回过头，“尤里还是不行吗？”
“什么不行？施法者？他不都开始跟着你学习了吗，还惦记着呢？”
“年轻人都是不自觉偏爱得不到的东西，却往往忽略一些触手可及的东西的人吧。”盖乌斯淡淡的说，“虽然课业的进程不慢，但还是经常看到他在检索一些魔能方面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大概是真心想当个施法者吧。”
“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我要是你不得给他顿棍棒吃吃。”
“有点执念没什么，要是他轻易的放弃了我反而会觉得失望。男孩子就该是敢于否定外界的一切孤身冒险的，更别说他还年轻，年轻的时候就该按着自己的性子肆意妄为一下才能认识自己，然后才轮到去辩驳对其他事物的欲望。”盖乌斯淡淡的说，“就让他试试吧怎么样？几年的时间他浪费的起，你不用多管着他，尤里这孩子也不是个会给你添麻烦的性格，就当是上一堂人生的课了。”
“您真是教育家。”拜恩揶揄道。
“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理解了。”
“不过看来你们始终没有明白我当年为什么不愿意收下尤里。”拜恩突然认真了起来。
“不是因为天赋不够？”
“虽然也有一部分，但那也是与那批有数的、最顶尖的鬼才相比才有不足。说实话他很好的继承了他母亲的血统，即使与诸多极擅长运用魔能的种族中的天才相比也不逞多让。”拜恩缓缓的说，“真正重要的，事他本是生来就接近权杖的人，可惜却没有一颗施法者的心，如此越强大的天赋就将扭曲成更致命的毒药，继续接触魔能的话迟早会化作吞噬自我意志的魔鬼。”
“施法者的心？”
“是啊，也就是法师塔的第二条戒律，【无定】。”拜恩的眼中燃起炽烈的光，一种浩大的、庄严的意志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吾，即是权能。然以威能之杖划下是非律规，自此善不言恶，为之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