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小抱着枕头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踹了踹床上高高的一团隆起,悄声道:
“哎,你睡了没?”
许久,被子里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睡了。”
洛小小一把将被子掀开。
“你别睡了,再陪我说说话吧。”
秋月一声哀嚎,一翻身爬起来,两只爪子胡乱耙了耙乱蓬蓬的长发,闭着眼睛干嚎:
“你还没说够么!祖宗!天都快亮了!”
看着秋月眼底大块的乌青,洛小小有些讪讪的笑。
的确,这一晚上叽哩哇啦的,自己从红香院的厨房有几只蚂蚁,讲到红妈妈又增了几根白发,实在把秋月折磨的够呛。
可是,今晚实在就是不想睡觉。
洛小小眼珠转了转,“喂......你带没带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上次你给我看的?”
“飞燕喜春散?”
秋月耷拉着脑袋勉强将眼睛睁了一条细缝,看着某人贼兮兮的眼睛里闪着绿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嗯。”洛小小尽量让自己笑的娇羞,频频点头。
“谁姑娘家家的没事天天带着那东西!”秋月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继续睡觉,“祖宗啊睡吧,留着我的小命,明天给你弄个三五十斤都没问题。”
洛小小想若是将那东西吃下三五十斤去……赶紧摇了摇头,瞬间心啊肝啊齐齐的一颤。
这一夜难以入睡的,除了洛小小,还有一墙之隔的晚霞。
晚宴时,晚霞坐在皇甫离笙身边,不成想皇甫离笙酒不离手,也硬是拉着她陪了许多。
此刻虽身体乏累,头脑却极兴奋,迟迟睡不着。
掀起床上的帷幔看了看轩窗,夜仍深沉,愈发难捱。
索性披了件衣服歪歪斜斜的下床,正提了茶壶倒了杯水,“嘭”的一声闷响,挂着的房门竟被人大力推开。
吓的晚霞低低的一声尖叫,正想喊人,却就着窗外稀薄的夜色看清了来人的脸,一时有些错愕。
“公子,您怎么来了?”
“嗯。”
来人闷闷的哼了一声,径直走到彩霞面前,阴沉沉盯着眼前的女人。
彩霞心下不安,瞄了一眼破坏的门插,吞了口口水。
“公子,深夜来访......”
话未说完,来人一把揪了彩霞脑后的长发迫使她仰起头,一双手紧紧捂在女人红润的唇上。
彩霞忙奋力挣扎,不想来人却如一头饿了许久的豹子,力气竟大的惊人,一双铁臂箍的彩霞几乎筋骨寸断。
轩窗上隐隐映着两人疯狂纠缠的影子,跌跌撞撞的摔进大床深处。
杏黄的床幔激烈摇曳间,竟再无一丝女人的声息。
而另一边,洛小小心里愈发繁乱,似有所感。
疑惑的披衣下地,光着脚轻轻推了窗,一缕青灰色的云絮将月色层层掩映,愈发显得夜沉如水。
细细倾听,想起席间,晚霞与皇甫离笙郎情妾意,暗自笑骂一声“死丫头”,慌不迭将窗子关上。
又思量着,下次要把首饰盒里的小瓷瓶随身携带才好,早点拐了那人回水灵宫,免得夜长梦多。
秋月已经睡的极沉,浅浅的呼吸在床幔间缠绕,更加显出夜的静谧。
洛小小悄悄躺回床上,抬手抚了抚凉凉的唇,酥酥麻麻的,似乎还残存着那人下巴上轻微的针刺感。
心里颤颤的一阵悸动,说不清是酸还是甜。双手捧着脸颊闭上眼睛,脑中却又都是那人接茶时望向自己淡淡的、却又幽深的眸光,脸上一热,愈发心慌意乱。
忙不迭的也将被子蒙在头顶,双手却在被子下面握着颈上温热的珠子。
一时竟有些忧伤的在心里暗道,洛小小你莫非是中了什么魔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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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众人似乎都起的有些晚。
作为主人的纳兰伏兮,眨巴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座位,着实有些诧异。
心中思量着可能是两位他国王子实在疲累,于是安下心,与钱公公将十里亭的美人点数了个遍,方等到姗姗来迟的一群人,共同用了早餐。
期间,玄夜朝着纳兰伏兮施了个礼:
“昨晚皇甫王子与晚霞姑娘一见如故,想拖玄夜讨个人情,还望纳兰王子成全。”
纳兰伏兮坏笑着睨了一眼皇甫离笙,潇洒的摆手:
“好说好说,伏兮自会同红妈妈打声招呼。”
皇甫离笙似还酒醉未醒,从一碗清粥间抬起头,迷茫的看了看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玄夜手边的茶碗上,迟钝的点了点头:
“离笙谢过八皇子殿下。”
洛小小与秋月仍是坐了白府的马车,与白长龄、曲文同回襄城。
只是一直没见到晚霞,自然,还有花颜。
洛小小向着闭目养神的秋月挪了挪,小声道:
“彩霞就这么跟了离笙王子么?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秋月睁开一只眼,贼兮兮笑道:
“你没听玄夜王子说么?昨晚,肯定是皇甫王子魁梧健壮,累的彩霞起不来了呗。”
“魁梧健壮?那是胖好吧?”
洛小小撇了撇嘴,皇甫离笙那一身的肥膘,是够彩霞累的。
秋月伸出食指摇了摇,“姐姐,看男人的眼光你可比不上我,那皇甫王子一身肌肉,没个十年八年可是练不出来的,跟脑满肠肥的肥肉可不是一回事?”
“是这样么?”
洛小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回忆着皇甫离笙的样子,黝黑圆润,肌肉这回事,她还真没看出来。
“砰”!
一阵敲窗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洛小小掀开车窗,却是白长龄一身黛青长衫骑在高头大马上,黑发一半用墨玉簪挽在脑后,一半随风披散,说不出的俊逸潇洒,只一张脸上,带着恶劣的、玩世不恭的笑。
见窗帷掀开处正是洛小小,拿着方才敲窗的马鞭指了指车内,斜挑着眼睛大声道:
“你们两个女子,竟然公开的议论男人,还知不知道羞耻。”
一众护卫、马夫、车夫听了声音纷纷朝两人张望,洛小小脸上不禁一红。
虽然坤苍民风开放,与秋月两人又同是红香院里的姑娘,但此时这么大喇喇的被许多人听见这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正想伸长脖子同白长龄理论,一旁的秋月一把将洛小小拽回了车里,媚眼如波笑道:
“姐姐不要同白公子恼,他是盼着我们呀,好好在背后议论议论他呢。”
白长龄面上一怔,一鞭子抽在方才的车窗上,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催马跑到了前面。
洛小小本来被秋月安抚的挺好,听到马鞭敲在窗上脾气又上来了,推开窗恶狠狠的正想开骂。
不想竟撞进一双盈着笑意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一身月白长衫,儒雅毓秀,温润如玉。
却是曲文。
洛小小眨了眨眼,方要出口的一腔子闷气,硬生生憋在了嗓子眼儿。
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咣当”一声关了窗子。
窗外的曲文看着洛小小别扭的小脸,“噗嗤”乐出了声。
低笑着摇了摇头,双腿用力在马腹上一夹,那马四蹄“哒哒哒哒”加快节奏,蹦跶着追着白长龄的马去了。
洛小小却又急慌慌开了窗子想同曲文打听一下玄夜的事情,却只见了个墨黑色甩来甩去的马尾巴,只得讷讷的将窗子放下。
窗子才放了一半,一团雪白却“扑棱棱”挤了进来。
洛小小定睛一看,脸上立时笑开了花。
“云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说着取了案几上的糕点,捏碎了摊在手心里喂白鸽。
秋月见那鸽子在洛小小的手心里竟极为乖巧,一边用尖嘴捡着碎屑,一边“咕咕”叫的颇为欢快,心下诧异。
“姐姐,这鸽子是你养的么?”
洛小小抚着白鸽的羽毛,嘴里也“咕咕”的怪叫,只抽了空回道“是啊,是不是很可爱?”竟是头都不抬。
秋月虽然算是红香院的老人,但说到底毕竟也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姑娘,看那鸽子毛色雪白,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极为有神,心里不由有些蠢蠢欲动。
又见它似乎极不怕生,不时将头在洛小小的手心亲昵的蹭蹭,愈发觉得心痒。
于是肩膀向着洛小小靠了靠,笑眯眯道:“柳姐姐,能让我玩玩么?”
洛小小这才抬头看着秋月,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一双手如献宝一样将鸽子捧到秋月面前,又低下头对着鸽子诱哄道:“云衣乖,让秋月阿姨好好玩玩。”
秋月脸色一僵,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别扭,手里一暖,洛小小已经将那叫做云衣的鸽子塞在了自己手上。
秋月顾不上同洛小小计较,欣喜的摸着手下丝缎般光滑的羽毛,杏核般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
“呀!这鸽子好可爱啊!”
洛小小与有荣焉的昂着头,一句“那是自然”正要出口,却瞥见秋月右手顺着鸽子光滑的羽毛滑到了尾羽处。
滑到尾羽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秋月竟然手欠的在鸽子的尾羽上揪了揪!
洛小小急忙上前去抓鸽子翅膀想将它拎起来,一声“不要”刚刚出口,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白鸽眼珠滴溜溜一转,尾巴顺着秋月的力道轻轻一抬,立时一坨白黄灰绿相间的乳状物落在了秋月白皙的掌心。
秋月却被洛小小一声低呼吸引了目光并未发觉,只看着洛小小不大好看的脸色好奇道,“怎么了姐姐?”
洛小小讪讪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鸽子接到自己手里,一边嘴里说着“没事没事”,一边推了窗子想将鸽子扔到窗外。
不想那鸽子竟极其贪恋美食,洛小小一松手它竟掉头向着案几上的零食扑过去。
秋月一急,嘴里惊呼“哎呀别糟蹋了”,就要挥袖去赶,却紧接着嘀咕了一句,“这是摸了哪里?”
说着摊开掌心,温热黏腻一片,“是姐姐擦脸的膏脂洒了么?”
洛小小看着秋月竟低头去闻手上的“异物”,登时身子一歪,趴在桌案边对着果屑盒子一顿干呕。
“啊!我要杀了它!”
秋月脸色僵硬一秒,瞬间青灰一片,一边发疯似的胡乱抓了东西朝着鸽子拍打,一边同洛小小一样,歪着身子呕个不停。
一个咬牙切齿的打,一个鸡飞狗跳的逃,一个一边拦着人一边想将鸽子放出车外,马车里瞬间乱做一团。
白长岭与曲文听见车内尖叫声此起彼伏,诧异的回头去看,只见到白府硕大的马车竟然左右不停摇摆,心下奇怪,默契的对视一眼,急急打马回向马车位置。
二人于马车不过相聚二十余米,是而转瞬即至。
白长龄脑海里想过千百种情形,却没想到一把掀开车门处的帷帘,一只半秃的白色怪鸟跌跌撞撞的从头顶窜出,不由眼神一暗。
正想一鞭子抽向那丑鸟,紧跟着的两个衣裙凌乱蓬头垢面的女人左右将他挤开,齐齐弯着腰在路边干呕。
“你们这是……”
洛小小乱糟糟的黑发上顶着几朵白毛,苦哈哈的干笑,“没事没事,吃坏了肚子。”
眼角不小心瞄到胸前衣襟处一片湿腻,顿时不可名状的味道充斥鼻尖。
“呕!秋月你竟然......你丫的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