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灵山,位于大梁西北边境的一座小山丘。因地处偏远,人迹罕至,更无天险可依,成不了军事必争之地。自晋王朝土崩瓦解后,这里不纳行政划分,不由官吏监管,不派将士把守,俨然成了三无之地。
而周边各国,也无丝毫觊觎之念,毕竟大家相安无事多年,为了这么一块不得荒、种不得田、采不得矿、又守不住的弹丸之地而大动干戈,得不偿失。
世外桃源,便可形容这里。百年前的某一日,这里突然来了一批神秘的人,对于来历,他们绝口不提,他们在这里定居,靠打猎采摘野果为生,繁衍生息。
寨子里人古板,自认为外世人污浊肮秽,会惹怒山神,故不与外人通婚,也不出寨,与世隔绝,避开了战争混乱,更不知朝代更替。
太清三年十月初,在兮灵山附近,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粗布衣衫洗得有些发白,雪白绣花丝锦束腰,下垂一个精致小海螺。
女孩天生一副好皮囊,眉不点而黛,唇不抹而朱,双腮姚红勘比雨后桃花,皮肤凝脂好似新开梨花。最引人的是那双眸子,一汪清水浸在眼眶,单纯清透,看穿了是非争斗,只醉梦在心中的那方净土。
女孩的闯入,无疑让平静的山寨惊慌,偶然相遇,人们如见到怪物般争相躲避,不愿与她有半点交流,好在有一个叫远惊尘的少年,无父无母,可怜她孤苦伶仃,索性收留了她,两人做个伴,才让她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可好景不长,半月前,远惊尘上山打猎失踪,女孩上山寻找。奈何兮灵山地域广阔,草木茂盛,片片薄雾郁结,常让人迷失方向,来回兜转。
女孩锲而不舍,如此执着了些许日子,直到将家里所有的粮食吃光,仍未等到远惊尘归来。
女孩挨家挨户的乞讨,遭到的不是白眼就是唾弃,人们觉得她不详,街头巷尾议论的,皆是远惊尘失踪是由她诅咒的。
女孩饿着肚子,走在杂草丛生的山路上,颓然的迈着步子,时不时要抹一下泛滥的泪花。原本俏丽的脸庞,还像雨打后落了满院的杏花瓣儿,可怜,可惜。
女孩默默地走着,走向大山深处,她没有力气高呼,可嘴中还是不停的喃语:远惊尘,惊尘哥哥。
霜叶乱,惊飞鸿,露凝秋,觉衣重。女孩闯入了山里一片茂盛的枫树林,月色低垂,笼罩着那抹血色,映照在女孩苍白的脸上,点缀上些许颜色。
忙碌的脚步终于停了,女孩累了,真的累了,她昂起头,一滴滴冰凉的露珠低落在女孩的脸上,混着苦涩的泪水,划到了女孩的唇边,女孩舔舔干裂的嘴唇,艰难的笑了。
她感觉自己的耳畔,想起了奶奶的声声呼唤,那时十多年前的记忆,奶奶要她放弃家族的传承,勇敢而快乐的活下去。
一缕古怪的香气袭过女孩的身侧,女孩从混沌中惊醒。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衣人到挂在树上,单脚勾在树丫上,双手环抱胸前,一动不动,与女孩迎面而对,黑色面具遮住了那人大半个面庞,只是那双眸子,闪着温润的光泽。
女孩头皮发乍,尖锐惊悚的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惹恼了许多飞鸟的美梦,扑通通的振翅高飞,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还是真有妖魂附体一说,女孩跑,奋力的跑。
黑衣人并不答语,在女孩身后,紧追不舍。
枫树林子尽头,竟是一片平整的草地,而草地的尽头,就是悬崖峭壁,大自然鬼斧神工,这峭壁笔直而上,上挂绿萝袅袅,在白云间时隐时现,看多了,总有一种眼晕的感觉。
黑衣人追上女孩,挡在女孩身前,女孩惯性向前,狠狠的撞在了黑衣人的胸膛上,被一股霸气的力道反弹,坐在地上。练影傻了,呆呆的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衣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黑衣人毫无表情,只是将那只海螺递到女孩近前。可练影不敢接过,甚至,她连动都不敢动。
《庄子·知北游》有言:“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可时间对于女孩来讲,似乎格外偏心,仿佛停止了。
女孩如木雕泥塑,毫无反应,就连长长的头发丝,也不曾摆动。
黑衣人冰冷,比这深秋彻骨的凉意更加深上几分,月光下,黑色的影子拉的甚长,将女孩包裹其中,压抑,绝望,纵然身侧万盏烛光,也无法透视他带来的黑暗,他就是这黑夜中的恶鬼,把人心中的向往夺走。
恐怕这就是命运的结局,女孩想着,坦然了,也就放松了,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眼皮抬起。那广阔天空,明月高悬,星海灿烂,深邃高远,神秘朦胧。一道坠星匆忙而过,奔向了南方,留下一抹绚烂亮色,紧接着,荧惑漂移,侵入心宿。
女孩稍稍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扭曲。她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