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睡觉前总是想,没事没事,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而事实是,一觉醒来,摆在面前的问题还摆在面前,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
成国小分队第一个出门的是国师,他摸黑去俞国左仆射府里溜达了一圈,成功利用一条前两天从山上抓来的毒蛇把那里弄得鸡飞狗跳,然后溜达着回来了。
而刚起来晨练的西塔将军恰好在大门口碰到国师。紧接着不知道是不是压根一夜没睡的胡罗将军加入了他们。
“早啊。”国师听见自己冷汗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是俞国重臣遗孤这种事可不能让这俩愣头青知道,就算单单他曾是俞国人的事实也不能给他们弄明白。
“早啊,国师。”西塔将军是个粗人,除了用兵时粗中有细之外,别的时候都是个大憨憨。他认定了兵者诡道只能对敌,不能伤己,多少次给这个并不合格的国师打过掩护。
虽然他是无意的。
但国师很感激他呀。
“早。”胡罗将军就更…大憨憨了。他们技的传承者有这么个通病,在研究奇门遁甲的时候天资卓绝,其他的时候天真幼稚,不管是骄傲而欠扁的(比如胡罗将军),还是呆愣而冷漠的(比如一面之缘的五殿下),或者温和纯善的(不好意思国师表示还没见过),心理年龄也就五岁,最多了。
国师越过这俩大个往里瞧,很庆幸剩下的人还没起来。那位和这两个光明磊落的将军不同,剩下的使者不论文武,都是满脑子算计、立场不明的祸害。对上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嘟囔。
“你起得真早,国师,”壮的像塔一样的西塔将军说,“正好,同我们一起到俞国镇国将军府拜访一下。”
“我不去了,”胡罗将军紧跟着说,“我,赢得,问心无愧;但是,后面做的那些,真的不能,见人。”他说的就是割下人家头颅悬于城头,还开了人家的脑袋塞机关这回事。
他当然只是奉命行事,还是抗争无果不得不为的那种。但他的良心让他无法面对人家的一双儿女。
“将军,那又不是您的错。”国师赶紧来宽慰这个开始蔫掉的机关之神,“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谁知道中庭会在那个当口派监军过来,又一口咬死了非让你那么干不可呢。”那个傻逼监军肯定不是王的人,也不会是理应即位的大皇子的人。鬼知道是哪家闲的没事伙同俞国的哪个殿下,要给这边其他人颜色看。
当时是事不关己,随他去了,结果昨天,王的替身被杀,自己这边慌张遮掩闹到了苦主面前。
所以还是不能做恶,迟早会有报应的。
“那就国师同我去吧。”西塔将军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如何准备如何出发不必细说。鱼舒卉这边正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拉住谁好。
“纪儿,你知道我们在教学期,对吧?”又是天蒙蒙亮就出场的尊国公主没好气说,“你来干什么?”
“旁,旁观?”借大殿下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接跟姑姑说,我们今天要迎接重要的客人,能不能请您先回去——当着小鱼的面被教训什么的,真的丢不起这个脸。
说出口的话,姑姑不用畏打自己灵魂一顿是绝不可能的。大殿下递了个求救的眼神给一旁的于小将军,示意他放小处救救自己。
可小处在晨读。少年用眼神呛了回去。
就这样,他们姑侄彼此牵制,少年站着发呆,鱼舒卉不知道怎么介入,小高和小小门神一样守着她,将军府必要的仆从在一旁罚站,其余人等都嗖嗖嗖隐藏了身形。
别的不说,人家都是暗卫那一趴的,初一这个明面上的侍卫可太不厚道了。
“姑姑,”大殿下必须获得能和小鱼两个人见成国客人的机会,“要不,您去看一下小处吧?”
“要不,我和这条鱼的课到此为止吧,我再也不来了。”公主才不是那么好的人,她超级傲娇的。
“哎?”鱼舒卉怎么也想不到,大殿下搅局,后果能落在自己头上,她连忙尊敬地说,“尊国公主,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别啊…我还没用上小甲和飞花镰呢,就这么结束万一那个荷缘会真的有危险怎么办?万一诡学了个半拉半,被人套路、害了大殿下和少年他们怎么办?
“明天来找我,小鱼。”留下这句话,尊国公主就飞走了。没有时间、没有地址。
鱼舒卉叹了口气。
地点并不难,不是皇宫旁边那个金碧辉煌的尊国公主殿,就是城郊那个小桥流水的公主府;时间也不难,随时去呗。难的是,让公主同意开始训练。
探索她想要的、给她看到想要的,用诡的一切能力来欺骗公主,促使她同意自己的训练请求。就是直接进入实战。
有人听说过,用十八天学一门比肩微积分的课,然后限时闭卷考试的吗?
就这感觉。真特么难。
“我能不去了吗?”鱼舒卉谁都没问,她只是日常抱怨一下。
“把握机会啊,小鱼。”大殿下毫不手软地亲自在“小鱼为什么讨厌大殿下”的本子上添了一笔。
“少爷,成国使团的人说要祭拜一下老爷。”门房果然进来通报了此事。
“请他们进来吧,”少年活动了一下肩膀,转身问大殿下,“我们多聊会儿,还是多给殿下点时间啊?”
“将军随意。”大殿下又捏着人家小鱼的爪子闭目养神。早来也可,晚会儿无妨,如果小将军准备先把人打一顿鼻青脸肿放进来也没什么问题。
少年不再问了。他眼神特别有力地看了一眼大殿下那只无处安放、抓着小鱼的手,拧身从他俩中间撞了过去。他当然抱了一下差点摔倒的小鱼,小心地帮她回复了平衡——至于同样失去平衡划着轮椅出去好长一截的大殿下,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小将军。”少年一进入前厅,成国那两位忙起身见礼。
虽然他们是客人、是长辈、有职位,但一对上,相貌气质和于涉大将军如出一辙的少年,自己那死在战场的良心突然开始发光发热。
少年先跟西塔将军点了点头。这位将军,虽是棘手的敌人,也是可敬的对手,他不算反感。
可旁边那个家伙就…什么玩意了,“在下于昊,敢问阁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