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尴尬无地,宋毅止住院小二:“这等小事就不用理会了,各位,点数结账。”
当一个个铜板攥在手心,村民们兴奋起来,不少人懊悔没有去找更多的黄花蒿。宋毅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对众人说道:“这些天尽管去找,有多少要多少,我这几位兄长会每天来收。”
当他们带着黄花蒿离开,身后又响起小孩们欢快的叫声:“傻蛋走喽,傻蛋走喽。”
宋毅只当没听见,嘱咐院小二等人多叫些熟识的伙伴,各自带上黄花蒿作为样品,尽量多跑些地方、多收购些黄花蒿。院小二点头答应,又疑惑地问道:“收这么多药草做什么?”
“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打摆子已经爆发了。这些天各位兄长千万别往蚊虫多的地方去,晚上睡觉也要尽力避免被蚊子叮咬——等会到了县里,我去买些蚊帐,每人带一顶回去。”
院小七抓抓头皮:“买蚊帐干啥,俺咋听说打摆子是中了瘴疠哩?”
院小二骂道:“你懂啥,听宋先生的就是了。”
众人到了宋氏医馆,卸下黄花蒿,又出去买了许多蚊帐,最后带上预支的收购款还有少量青蒿素出城。宋毅给钱的时候,沈怜柔一直远远地看着,衣角都被她绞得皱巴巴的。好不容易呼延灼等人离开,沈怜柔立刻把宋毅抓回后院,气呼呼地质问道:“小毅,你也太不珍惜钱财了吧。那可是咱家所有的钱,所有的!”
宋毅笑道:“嫂嫂你看错了,我手里还有银子。”
说着掏出怀里几锭沉甸甸的元宝,沈怜柔刚想接过,宋毅却又揣回怀里:“要用它去买酒,还得再做几根铜管,外加一些其他部件,这钱勉强够用。”
沈怜柔气得柳眉倒竖:“小毅!我辛苦三年才攒下这么些钱,你不能这么败家!”
“哎呀,嫂嫂你可不能生气,生气了就不好看了,快笑一笑,笑一笑,十年少。”
宋毅嬉皮笑脸地岔开,出门的时候说道:“放心啦,不要多少天,这些钱就会翻几倍,我保证。”
看着他大踏步地走远,沈怜柔喃喃道:“我只要你好好读书,挣下个好前程,不要你挣大钱。”
宋毅找到铜匠,订购了三副铜管,外加几副用以固定铜管的卡子。那铜匠喜不自胜,摊开手嬉笑着向宋毅要钱:“嘿嘿,小官人真有钱啊。”
宋毅却没给钱:“这次只能给两贯一副。”
铜匠叫了起来:“小官人莫不是戏耍小人?怎的一下降了这许多。”
宋毅起先只担心宋朝做不出螺旋铜管,所以不惜重金求购,此时心中有底,淡淡说道:“你能做这铜管,实际上还是我教你的,现在又教你做这卡子,许多器物上都能用。再说两贯已经有不少赚头,我还订购这么多副,你若不做,自有人做。”
铜匠无奈道:“好罢,其实做这个很累,算上工钱真没什么赚了。”
这铜匠有些油滑,宋毅不理会他的诉苦,嘱咐道:“我这铜管的事你必须保密,除了你自家的帮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另外仍需最快速度帮我赶工,否则我要每副扣下500文——你已有经验,速度应该比上次快得多,每日至少要做好一套。”
铜匠答应下来,又是一番诉苦,宋毅懒得多听,转身去买烧酒。
至于保密的问题,这时人们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做生意没有文书契约,全凭诚信,所以只要答应下来,一般还是能信赖的。
但宋毅也不过是顺口关照而已,他真正依仗的是自己的知识。就算让其他人得到了这铜管,也肯定做不出来酒精。
即便做出来了,也不会测定浓度,更不知道什么浓度的酒精有什么作用。
所以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宋毅就叫来张大,传授了他制备酒精的技巧,以便加快制备速度。目前张大是宋毅唯一能信用的人手,有了他的加入,青蒿素就勉强能够用了。
让张大干活,宋毅自己去制作速效救心丸。这个药是传统的中药药丸制法,又不含乳香,做起来比冠心苏合丸简单得多。宋毅早就想好制法,花了没多大功夫,就搞定了十颗。
现在疟疾要紧,不是大规模制作速效救心丸的时候,再说宗知府那边还没搞定晁冲之,自己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做好十颗以备急用后,宋毅躲到自己卧室内,舒舒服服地读起书来。
第二天新做的一副铜管外加卡子送到,宋毅立即组装出第二套“土法酒精制备器”。
有了卡子,已经不需要扶住铜管,效率大大提升,仍然只要张大一人就行。宋毅只是在张大休息时顶替,歇人不歇机,没日没夜地提取酒精、制备青蒿素。
下午时分,有个伙计在院内叫道:“少东家,医学郭教授来了。”
医学归太医局管辖,十几年前划入国子监,与太学、武学等并立,地位得到极大提高,医学教授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得益于此,这位郭教授貌似并无多大权力,实则掌握了济州医界的话语权,走到哪,郎中们都是恭恭敬敬,唯恐他指责自己的医术。
此刻,郭教授就大马金刀地坐在王郎中的宝座上,皱眉环视拥挤的屋子,不满地问道:“怎的有这么多病人?”
王郎中弯着腰解释:“郭教授,这些天打摆子的病人特别多,这些病人一时难好,天天来医馆,就显得人多了。”
“哼,去济仁堂看病的更多,怎不见济仁堂拥挤不堪?”郭教授拍了拍桌子:“可见你们用药有问题!”
众人微凛,郭教授这是何意?
“尔等药方取来我看。”郭教授气派地挥手,端坐品茗。
众人面面相觑。若在往日,郎中们谁不愿意请医学教授看药方?这是向他学习医术的好机会,若他能点评几句,对自家医术大有好处。可郭教授来势不善,这药方能让他看吗?
前些天荀氏父子可是在药方上折腾出了极大的事情。
“嗯?”
郭教授不快地从嗓子眼里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这宋氏医馆果然跟杨掌柜说的一样,连伙计、坐堂医都如此傲慢,不把自己堂堂医学教授放在眼里,可见那宋毅有多狂妄。
“不必了。我们用药有无问题,我们自己清楚,不劳教授挂怀。倒是教授自己,可否查清了济州的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