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华清殿外人声鼎沸中夹杂着狗吠声,一片吵吵嚷嚷。
清澄烦躁地翻了个身。
宫人们来蹭吃蹭喝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么早来还是头一回。
她被扰地实在睡不下去了,干脆爬了起来。
“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神仙睡觉聊作消遣,但是她的凡身需要充足的睡眠啊。
结果一打开门,里面外面的人都惊呆了。
“晟妃”大概从来从来没有这样有气势过。
而且是在这样衣衫不整,头未梳脸未洗的情况下,直吓得外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鸦雀无声。
至于清澄也是一脸懵逼。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来了一年多,宫里的妃子几乎没见过几个,但是凭借晟妃的记忆,还是认出了不少。
她看了看这阵势,不由得抬手搭了个眼罩看向东方:“华英啊,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后宫的人集体被雷劈傻了?”
“回禀晟妃,各宫的主子都带了礼物来拜会您。”华英不知何时回来的。
听到清澄问话,立马无缝衔接。
“拜会我?”清澄不由得冷哼一声。
底下就有人说话了。
“晟妃姐姐,姐妹们来了有些时候了呢,只是姐姐未起身,才一直候在外面。”
“是呀,晟妃姐姐,妹妹前些日子病了,这才好就来看望姐姐了。”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不说,各种熏香混在清晨的空气中,让人难受。
清澄揉了揉被各种宫装珠玉晃的直发晕的眼睛。
“华英啊,我娘啥时候给我生了这么多妹妹?”
“回禀娘娘,老夫人给您生了四个兄弟,女儿却只有娘娘您一人。”
“那这些扰人清梦乱认亲戚的闲杂人等,都打出去吧,太吵了。”说完就关上门,回去补觉去了。
“是。”华英执行力满分,扛了一根手腕粗的竹竿就开始往四下里打。
“哎,晟妃娘娘——”
“哎呀,好痛!!”
……
院子里呼痛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有几个被华英打的不轻,身娇体弱些的,竟然连鞋子都掉了也顾不上捡。
这一年多来,受尽屈辱的华英难得这么畅快的给予!敌人反击,到了晌午还开心地咧着个嘴笑得停不下来。
“哎呀,师姐,你是没看到,那玉妃发髻都散了,鞋也跑掉了,宁妃的妆都哭花了和鬼一样,真是太过瘾了!”
“笑够了么,你这几日不见踪影,就没有什么要说的?”清澄瞥了他一眼。
“师~~姐~~~~”
“你给我打住,撒什么娇?你一个男孩子弄这个样恶不恶心?”清澄嫌恶地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我家里有事,急着叫我回去。你看我这不一脱身就赶紧回来帮你了么?”说着就过来给她捏肩捶背。
狗腿的成精了都。
清澄没再细究,但是她信他个鬼。
神仙入了凡身,是不可能想走就走的,有违天道。
能做到来去自如的,要么就是法力高深,要么就是后台硬。
当年师傅收了她为徒后,三百年间再未收徒,临出事的前两个月却收了个小药童。
就是华英。
所以,他……
“师姐,说起来,这些老娘们儿怎么突然跑到我们院子里来了?”华英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哦,昨天那个花心种马来过了。”
“云清钺?他来做什么?”华英一愣,继而拍了拍胸口说道:“万幸我不再,不然说不定又要狂揍我一顿。”
“谁知道,大概就是闲着无聊,来看看丌官晟死了没有。”
“我说呢,这些女人鼻子还真是长啊,云清钺来一趟,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整个后宫都变了风向。”华英咋舌。
“那……那云清钺来了,有没有把你……”
清澄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呼地华英龇牙咧嘴。
“师姐,你要不要下这么重的手?!痛死了!”
“我觉得还是打得太轻了,才会让你整天满脑子乌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不看看我现在这张脸,连他跟前洗脚的丫鬟都长得比我好看一万倍,他是有多瞎才会看上我?”
“万一他想换换口味呢——啊,别打了!”华英又成功地换来了一顿暴打。
躺在地上哼哼够了以后,就去查看早上妃嫔们“送来”拜望晟妃的礼品去了。
清澄却斜靠在榻上细细思量起来。
若说云清钺是外貌协会的,那当初为什么要接亓官晟进宫?
难道仅仅是为了回报她的救命之恩?
可是若真是如此,直接赏赐一堆的金银珠宝不就结了,若是不够也可以给她的兄弟分封官职。
那么多捷径不走,偏偏要选择让她入宫这一条后患无穷的方式来“报恩”。
还将她封为四妃之首,赐号晟。
据亓官晟的记忆,云清钺最初对她还是有几分情义的。
那到底是怎么演变到如今这个深恶痛绝的局面的?
依照晟妃那个绵软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里面,绝对有内情。
自来此世,清澄只顾着生“师尊”的气,觉得遭到了背叛和欺骗,压根懒得去深究这前因后果。
如今这样连贯的一想,她如果将亓官晟这几年的记忆,细细捋一遍,说不定能找到收回师尊魂魄的契机。
然而她这一年多未曾做的事,在往后的日子里更是没时间做了。
后宫的这些女人,简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明明华英凶神恶煞的将人都打出去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又整整齐齐的来了,还各自重新备了礼物。
不仅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往后的许多天都是如此。
各个脸上带着恰当的微笑,早早去拜过贵妃就会到华清宫来打卡报到。
清澄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她们这样做的缘由。
公然在后宫殴打嫔妃可不是小罪过。
然而耳目遍天下的归云皇帝并没有半点动静,让这群女人彻底慌了神,纷纷觉得她重拾旧宠就是分分钟的事,这才死命的巴结着。
倒了风向的何止是她们。
归云皇帝曾下令扣除华清宫例钱三十年,从主到奴都再无半分赏赐。
但是他并没有下令扣掉华清宫的衣裳,饭食,炭薪。
然而自皇帝下令以后,后宫各部就都断了华清宫的生路。
如今归云皇帝不过来了一趟,两边偏殿里吃得用得就快堆满了。
清澄翻了翻鲜亮的蚕丝纱,嘴角一挑笑得有些讽刺。
“再这么下去,华清宫的老鼠都要肥成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