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上是一张女人的像。
黑发肆意,只在头顶草草别了一根簪子。
一袭红衣,如荼靡花开。
隔着这一张薄薄的卡片,都看得出眼神里的血气冲天。
但是,她长了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亓官晟这个“自己”,而是醉清澄这个自己。
她用了三百多年的脸,化成灰都能一眼认出。
“我是魔界的人?”她喃喃说道。
“哈,那你还想做哪里的人?”少年莞尔:“神界么?那你可回不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过去?
少年将卡片收回,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你生来就是应该待在魔界的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也没有比魔界更适合你的地方。”
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华英到底是谁?
阎君到底是谁?
他们认识的清澄,到底和自己是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的过去,自己却一无所知?
既我生而为魔,为什么还会成仙,师尊为何将自己带往云来山?
既我可以成仙,为什么面前的这个非主流古惑仔会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魔界?
太多的谜团一刹那涌入脑海,清澄气息混乱,胸腔猛地一顿钝痛。
几乎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她就直挺挺地朝石头下面栽了下去。
映入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突然慌乱的脸。
……
暖暖的阳光,从干茅草的缝隙中钻进来,铺陈了斑驳的影像,洒在清澄的身上。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睁开了眼睛。
似乎睡了许久。
自从离开云来山,她好像从未睡得这样沉,无梦无扰,黑沉香甜,让她一度不愿醒来。
她缓缓地坐起,却觉得浑身乏力,脚下浮虚,和害了伤寒一般。
“我去,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少年推开颤颤巍巍的破草门子走了进来。
清澄却只看着他手里的大碗:“有什么吃的,我快饿死了。”
少年:……
“拿去吃吧。”大碗塞到她的手里,却轮到清澄有些无语了。
“你确定这些是可以吃的?”她指着碗里那坨黏糊糊黑乎乎,而且还在不停变换游动的液体。
“爱吃不吃,反正这里也没有别的。”少年往旁边一坐,二郎腿一翘。
“你这几天不会就吃得这个吧?”清澄虽然不挑食,但还是有些下不去口。
“嗯。”少年倒是没否认。
清澄暗自无语,这和米田共一个颜色的玩意儿,他是怎么咽下去的。
她颤颤巍巍地将那个大碗放在了一边,抬手从戒指里拿出了几块肉。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弄,便向少年看去:“借个火。”
“好。”少年答应地干脆,手上动作也是十分利落。
“我去!”
本来就四肢无力,这又费劲地爬起来挣扎着跑到外面,清澄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破茅草棚,十分无语:“我让你生个火,不是让你烧房子!”
想吃点烤肉的,差点顺带连自己也烤熟了。
“那你也没说清楚啊。”少年一脸无辜地摊摊手。
清澄:我忍,一定要忍。
“劳驾这位帅气无敌的小哥哥架个火堆如何?”
“没问题。”少年开开心心走了。
没一会儿抱了一堆干柴过来,修理齐整生了火,又搭了个架子。
清澄拎出一只鸡:“会杀鸡么?”
“当然会!”少年挺了挺胸膛。
清澄递了过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他答应地太过于干脆。
“那你杀一下,架起来烤吧。”
说了这会儿话,她觉得更累了,往边上一歪就打算闭眼休息一下。
只听,一阵鸡的惨叫声传来,随后“啪”地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清澄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她眼皮跳了跳重新张开,转过身来。
就看见少年拿着一只没有头的鸡,往他的三刃弯刀上一戳就架到了火上。
带着毛……
“你这叫会杀鸡?”清澄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
“是啊。”少年洋洋自得地看着自己的胜利果实:“有什么不对么?”
有什么不对?
真敢问啊,请问哪里就对了?
但是清澄已经不想说话,她摇了摇头重新躺下,背对着他说道:“没事,就这样吧,熟了的时候喊我。”
随后,就在鸡毛烧焦的难闻气味中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使劲地摇晃自己的肩膀。
她迷蒙着睁开眼睛:“别晃了,脑浆子都晃散了。”
“哪,熟了,你要不要吃?”
清澄看向他手里举着的一个黑炭模样的可疑物体。
这是刚才那只鸡?!
这特么不是熟了,是糊透了吧。
清澄已经懒得再和和他说什么,想到这鸡没有去除内脏,她就只撕了两条腿和一块胸脯肉,慢慢地吃起来。
倒是少年捧着剩下的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光。
“我睡了多久?”她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
“小半个时辰吧。”少年吃完了,开始挨个砸吧手指头。
“不是说刚才,我是问我从石头上倒下来以后睡了多久。”随着胃部的充盈,体力也开始一点点的恢复,凡人的身体还真是不抗折腾。
“哦,那你应该问我你昏过去多久而不是睡了多久。”少年终于将手指头舔完了。
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昏过去?”清澄看向他。
“对,还吓了我一跳,久别重逢就来份如此隆重的大礼,这么直接的投怀送抱,我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少年说着面上一片红晕,眼中却满是狡黠。
“我昏了多久?”清澄懒得理他。
总是花样百出的给自己加戏的小哥哥,一般都成不了男一号。
小哥哥想了想:“按照这里的时间算,差不多三四天吧。”
什么?
三四天?
那京城里——
“我们还没有开始行动,她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少年看透她的心事。
“你们能不能就此罢手,这些冤魂,生前就是被人陷害,才沉冤滞留,岂能在死后还不得安宁,再被掠去炼化。”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管收钱,履行契约。”少年说得十分坦然。
人命也罢,鬼魂也罢,在他的眼里和旁边的草木或者刚才吃掉的那只鸡并没有什么区别。